迷失乐园 这个故事的题材极怪异,几个人,甚至曾彻底转换过形体的玫瑰,都认为如果舍弃了猜 忌、敌对、仇恨,完全以人性美好的一面夹对待异星人,那就会有和平、爱护、智慧、进 步,使地球人离开丑恶,到达一个新的世界,能使地球人跻身於宇宙星际的高级生物行列之 中,不然,地球人永违无法脱低级生物的地位。 可是原振侠就算愿意相信,他看到的可布景象,却又便他无法接受,他更愿意接受另外 两个具过那种现象的人的说法:那是人类的未日到了. 他是不是真的那麽愚昧,应该如何对待异星人? 原振侠在这方面,完全迷失,无所依据。 难道他真像是原始人在看外科手术的进行一样。. 只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昏迷中药到的声音,都充满了愉快和自信,证明他们真 的身在一个乐园之中。 从理论上来说,人性丑恶面完全消除,任何地方,都可以是乐园。 倪匡九八七年十二月四日香港 第一部:李交夫妇神秘失踪 镜子面前,或者是可以有反影的平面前,他都会望上一胀,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和以前 有甚麽不同。 当然没有任何不同,不但别的人看不出有丝毫不同,他自己也看不出。不但看不出,而 且在任何一方面的感觉上,也没有任何不同。 他就是他,就是原来的原振侠.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不是他,他已不再是原来的原振侠. 这真是一种奇妙之极的情形,只有有了像他那种玄妙经历的人,才会有这种奇妙的情 形,他在「黑暗天使」中的经历,简直难以用人类的文字来形容,因为有许多许多经过,都 超乎人类的知识范畴之外. 来简略地回忆一下原振侠那一段怪异之极的经历,自然十分有趣。先拣人类文字可以表 达的来说,勒曼医院的医生,用两个月的时间,培养出了一个他的复制人这种无性繁植法, 倒已经不是甚麽新鲜的事了。 新鲜的,人类无法理解的、人类文字难以作彻底的形容的是:他的灵魂,在两个来自幽 灵星座的幽冥使者的赘助下,和身体分离了。 是的,灵魂和身体分离,就是死亡,这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理解的。 原振侠死了. 可是,他的灵魂在离开了身体之後,却伴随着年轻人的灵魂,一起进入幽灵星座打了一 个转,又回到了地球。 他原来的身体已经没有用了,从幽灵星座回来之後,他的灵魂,又在一种不可思议的情 形之下,进入了复制成功的身体,那身体和他原来的身体一摸一样。於是,身体和灵魂结 合。 原振侠又活了. 事情简单地来说,就是那样,过程的时间也不长,但却真正是自生到死,由死到生。他 并没有损失甚麽,也没有改变甚麽,只是多了一项无可形容的经历。 他对自己的经历,记忆得十分清楚。他和年轻人、黑纱欠主有一个秘密的约定:这种经 历,只对极少数的几个人提起,例如那位先生和他的夫人,自然是要详细说的,还没有说, 是因为原振侠还没有联络上他们。原振侠知道自己的遭遇如此奇特,一定可以使那位先生护 得津津有味。 开始的时候,原振侠在心理上,多少有点不习惯,但当他发现自己和过去实实在在一横 一样,并无不同时,他也就完全放开,只当那是一坎奇异的经历,心理上没有了负担。 可是,那种习惯性的小动作,却自然而然形成经过镜子,总要看上一下, 有时甚至还顽皮地吐一吐舌头,看看自己是不是变了样子。 医院的广播,把他从叁楼叫到了楼下的会客室,在升降机中,他就对着镜子,仔细端详 着他自己,令得和他同一升降机的两个年轻女护士,对这位俊俏的医生,那麽喜欢照镜子, 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广播说:「原振侠医生请留喜,会客室中,有南美洲来的李老先生要见 原振侠记不起「南美洲来的李老先生」是甚麽人了,可是人家从老还的南美洲来,又是 「老先生」,总得去见一见。 当他跨进会容室的时候,心中已经有打算,不准备花费太多的时间。 一进会客室,就看到了那位「李老先生」,样子很普通,大约七十岁左右,满脸皱纹, 皮肤贸黑,精神很好,他显然也不认得原振侠,原振侠自然也没有见过他,自我介绍之後, 李老先生才道:「我是李文的父亲,一直在巴西侨居,李文是……」 原振侠拍着手,叫了起来:「你是李老伯唉,李文是我的好朋友,他叁年前……」 李老伯看来性子很急,不等原振侠讲完,就道:「是啊,叁年了,我没有他半点音讯, 一封信,一个电话也没有,他究竟上哪熹去了?」 李老伯的这个问题,听夹十分简单,原振侠道:「他,他……」 他也只能说出一个字来,说不下去。说不下去的原因,简单之至:原振侠不知道李文到 哪去了 事情十分复杂(能够作为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的开端,决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事),需要 从头说起。 先说李文。李文是一个小儿科医生,原振侠进入这家医院之後不久,李文也加入,李文 自巴西圣保罗医院毕业,他家是巴西的华侨,他和原振侠说过,他家有」个相当大的农场。 原振侠和李文的感情,不是十分深厚,至少及不上他和再後来加入医院的另一位年轻 人,整形外科的桑雅。 李文不久就离开了医院。 李文离开了医院这件事,十分奇特,所以给原振侠的印象,也相当深刻,那正是叁年前 的事。 这时,李老伯说李文叁年来,杳无音讯,这事情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原振侠 多少了解一点李文的家庭情形:李文是独子,父子感情也很好,很难桢像会有整整叁 年,父子之间不通音讯的情形. 原振侠当时无法回答李老伯的这个问题,他只好道:「怎麽会呢?他……离开 医院之後……是啊,好像医院裒,也没有甚麽人得过他的讯息……」 李老伯陡然紧张起来,抓住了原振侠的手窦,声音有点发颤:「他……究竟到甚麽地方 去了?这……是我叁年前收到的……他的信,他会不会有甚麽意外?原医生,你可得帮 我……李文在信中说……你……可以帮忙……」 李老伯一面焦急地说着,一面皈出了一封信夹,那封信,他显然已经翻夹覆去看了不知 多少,信封的角,早已磨损了. 他用微微发抖的手,抽出信纸来,把信递给原振侠,一个年老父觊的焦肤,在他的动作 之中,表露无遗。 原振侠接过信来,信很简单: 亲爱的爸爸: 我决定离开现在服务的医院,去投入一个新的、完全合乎我理想的环境,去发挥我的所 长。我榷信在那个乐园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以致还未曾到那地方,就已经忍不住这样称 呼,那,一定是理想的乐园,我可以生活得极快乐。另外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是一个人去, 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和我一起去,她的名字是朱淑芬,是可爱的护士,必然会成为我的妻 子,你的儿媳妇。请代我高兴,因为我有了这样的决定。 我在这结识了很多人,最要好的朋友是原振侠医生,他是一个极故义心肠的传奇性人 物,故事多得说不完,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你认识他。 再会. 又及,本来想附上椒其的照片,可是她说,丑媳妇可以迟一刻见公公,就迟一刻,哈 哈,其实,她一点也不平就算真丑,在我眼中,也是最美丽的,在爸爸的眼中,自然也一定 是最美丽的儿媳妇. 整封信,都洋溢着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可以看得出,李文是一个十分热情性格爽朗的 人。 原振侠慢慢地摺好信,李老伯神情看来更焦虑,等着他的回答。 原振侠的心目中也十分乱,从这封信来看,从李文的性格来看,从他们父子关系来看, 叁年不通音讯,简直不能想像。 可是事实却又的确如此. 这其间,自然有甚麽特别的原因在. 原振侠不出声,李老伯却几乎已急得快哭了出来:「原医生,是不是他……已出了甚麽 事,你们瞒着我。.」 原振侠忙道:「不不他走了之後,我们……他也没有任何音讯给我……」 李老伯不住摇着手:「我想过,阿文没有信给我,他和那个淑芬在一起,淑芬总会有信 给她的家人,那就可以知道阿文的情形,原医生,你认识那个淑芬?」原振侠当然认识朱淑 芬,朱淑芬是医院的护士,才从护士学校毕业,就来到医院,是整座医院中,最美丽的护 士,人缘极好,性格可爱之极,原振侠对她的印象也十分深刻。 这时,他听得李老伯提出了这一点来,他却只是苦笑.因为,朱淑券是一个孤儿,从小 在孤儿院长大,根本没有亲人…… 李老伯看到原振侠迟疑不答,大是起疑:「你真的有事瞒着我…… 原振侠叹了口气:「真的没有,那位朱小姐,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李老伯一怔: 「那麽,他们上哪儿去了?阿文所说的那个乐园,在甚麽地方?」 李老伯直盯着原振侠,像是原振侠对这个问题,一定应该知道答案一样。而正常情形来 说,好朋友离开医院,要到另一处地方去实现理想,那是人生历程中的一项大事,自然应该 知道. 可是,原振侠的确不知道李文的行踪。 在李老伯的逼视下,原振侠叹了一声,摊着手:「他和淑芬,第一坎来找我,说起要离 开医院,我就觉得事情十分突兀……」 原来原振侠知道,要使李老伯明白,相信自己并不知道李文的行踪,一切必须从头说起 才是。而叁年前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对原振侠来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就像是叁天前 才发生过的事一样.那天晚上,临离开医院时,李文追上了已脱下了医生袍的原振侠,神情 兴奋. 李文带着几分神秘:「原,晚上,请留在宿舍枣等我们,有些事要和量。」自从「回 来」之後,原振侠医生,有了一个新的习惯性的小动作 迷失乐园二 原振侠笑:「我们?」 李文的脸红了红:「是,我和淑芬……」 他说着,向远处指了一指,在走廊中,朱淑芬正在走过去,虽然护士的制服千篇一律, 可是穿在朱鞭芬高挑健美的身上,看来也极其倪目。 失淑芬和李文之间,像是有奇异的默契一样,李文伸手一指,朱淑芬就恰好在这时,转 过头,向李文望夹。 隔得相当远,可是朱淑芬深邃的目光,还是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一样,闪瞒得令接触到她 眼光的人,都有眼前忽地一亮之感。 原振侠对李文的印象不坏,李文的个子不高当他和朱淑芬站在一起的时候,朱淑芬可能 比他更高,可是李文却十分结实,有着体育家的身胚掳他自己说,家开农场,他自小就在田 野间劳动,所以锻练出一副黑实壮健的体型。 李文不但在专业工作上相当负责、出色,而且为人也十分随和、大方。所以美丽的女护 士失淑其的许多追求者,知道李文已胜过了他们,获得了美女的青睐之后,大家心中也很服 气。 而李文和朱淑芬谈恋爱,在医院中也早已公开,原振侠自然也知道。那时,原振侠看到 李文的神态,还以为他准备结婚了,有事要和自己商量,原振侠心中在想:自己不知何年何 月才能成家,怎有资格做别人的顾问?不过,他也没有推辞,点头答应。 李文十分高兴,勿匆向朱淑芬走去,原振侠离开医院,休息了一会,胡乱吃了点东西, 才开始听音乐,门铃声传夹,李文和朱淑芬已手拉着手,站在门外了。 两人并肩站着,看起来,朱淑芬的确比李丈要高一点,朱淑芬的美丽,属于十分柔顺、 毫无侵略性的那种。 每当她侧着头,或是略低着头,用充满爱冒的神情望向李女的时候,原振侠捆感到,那 是一个大姐姐望向小弟弟的眼神,而实际上,李文比朱淑芬大了四五年。 原振侠请他们进来,寒喧了一阵,看那一双情侣不断交换眼色,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 不禁好笑,他假装不去留音他们,由他们发窘,然后,闲闲问起:「两位好事快近了吧…… 李文「啊啊」笑着.朱淑芬俏脸腓红。忽然李文又欠了欠身子:「原,你见多识广,可 曾听说过(乐园计划』的?」 原振侠怔了一怔,一时之间,连李文问的是一个甚么问题,都没有听清楚,自然也未及 回答。 而朱淑芬却用埋怨的神情,望向李文:「文,我说过许多次,这是极其秘密的一件事, 你是不是参加都好,都不能乱说,你……怎么……」 原来,他们来找原振侠之前,并没有经过协商,李文要问原振侠一些事,而朱淑芬并不 知道,也不同意。 李文一被指责,脸也胀得通趾:「这是一个大决定,我要听听原的意见。」 朱淑芬更是生气,而且,还像受了极大的委曲:「原来你一点也不相信我……」 李文急急分辩:「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事情十分不可思议,有很多地方,超乎常识范围 之外…… 朱淑芬的声音,因为生气和激动,变得相当尖:「早就告诉你,那是人类历史上未曾有 过的事,谁叫你用常理去猜度.…:」 李文沉声道:「就算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只要它在人类社会中出现,就可以用常规来衡 量……」 他们两人,当着原振侠的面,争执了起来,这令到原振侠十分尴尬,看李文的情形,像 是非把事情和他商量,而朱淑芬又显然不同音。 原振侠只好劝李文:「若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想……我也不能有甚么意见,还 是……」 原振侠正想措词委婉地拒绝,可是李文却已然道:「不,不单是我们两个人,关系到很 多人、几百个,甚么上千个人,所以…… 他才讲到这裹,朱淑芬这个平时那么柔顺和婉的小美人,霍地站了起来,俏脸铁青,声 音也尖厉得惊人,眼睁得极大,叱道:「李文住口你太过分了. 李文怔了一怔,可是显然是鼓足极大的勇气,才敢发表持相反意见的话:「整个计划, 如果光明正大,为甚么要极度保守秘密? 朱淑芬又怒又急:「必须保密,不然,就会遭到无情的破坏,根本不能实现。李文也提 高了声音:「像原医生这样的人才,正是计划所需要,把情形告诉他,或者他也有兴趣参 加,那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朱淑芬喘着气: 「你忘了最主要的一点,参加计划者,必须有抛弃现有的一切的决心,我不认为原医生 有这样的决心.」 李文没有立即接口,只是向原振侠望来。 原振侠不禁苦笑.他对于李文和朱淑芬这对情侣,为甚么要发生剧烈争吵,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两人的争吵中,知道有一个计划名称是「乐园计划」的,将要实施,要不少人 参加。 原振侠也当然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内容,只是在李女的话中,知道这个计划有许多不合常 理之处,而朱淑芬又十分真,认为计划要绝对保守秘密。 原振侠并不觉得事情有甚么严重,而一对情侣的争吵,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事,他想令 得气氛尽量轻松一些,所以一面笑,一面道:「听起来,像是有点要看破红尘、割绝尘缘的 味道。」 原振侠这样讲,纯粹是说笑,可是李文和朱淑芬却神情严肃,李文又道: 「是,可以说是这样,参加了,绝不准退出。」 朱椒芬立时道:「可以不参加。」 原振侠呆了一呆,一个计划,若是只准参加,不能退出,那不论这计划的内容是甚么, 这种硬性的规定,就和现代社会文明,格格不入了。 朱淑其在说了「可以不参加」之后,昂着头,神情十分倔强,眼神之中,充满了挑战的 味道,望定了李文。 李文苦笑了一下:「淑芬,你明知,你若是参加,我必然要参加……」 朱淑芬一扬眉:「别说甚么赴汤蹈火的话,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乐园,不是地狱.」 李文仍然坚持着:「我仍然认为和原医生商量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朱椒芬紧抿着嘴,不出声,李文还在等候她的「批准」原振侠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有 相当程度的不愉快,他比较男人中心,认为一个男人,如果做甚么事,都要先得到女人首 肯,那是一种不正常的象。 所以,李文这时的表现,令他反感,他转过头去,不去看他们。 当他转过头去之际,他听到了朱淑芬压低了声音,急速地在道:「你应该先和我商量一 下,我可以去进一步请示,你行车太莽憧了……」 李文在分辩,可是声音嗫嚅,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做了绪事的小孩子:「那……等一等再 说好了。」原振侠并不掩饰他的不满,转回身来:「好了,看来一场风波平息了.我当然无 法割断尘缘,所以对你们的计划,也不会有甚么兴趣。」 原振侠这样说,等于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李文和朱淑芬的神情,多少有点尴尬,站了 起来,想说甚么又不知应该说甚么才好,告辞离去。 他们走了之后,原振侠把刚才的情形,想了一下,觉得李文的话,没有甚么条理,他也 没有再把这件事故在心上。那天之后,一连几天,在医盔熹,李文一见了他,捆像是有话要 说,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气,看了只令人觉得发噱。 到了第叁天,在休息室中,只有原振侠和李文两人,李文望着原振侠,又规出了那种神 情来,原振侠忍不住笑:「男人如果肯听女人的话,未始不是好事,淑其不让你说,你就别 说了吧.」 李文苦笑,他的笑容之中,有着极浓的无可奈何的苦涩这令得原振侠十分起疑,因为若 不是他心中有着极度的困扰,不会有这样的神情。而他有甚么困扰呢。.他爱朱椒芬,毫无 疑问。相爱的一对情侣,共同参加一项计划,那正是值得兴的事,他为甚么要这样子?难道 其中,还有甚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在?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感到,作为朋友,有必要深交一下,看看是不是可以帮助他。 于是他道:「如果你真有甚么解决不了的难题,这枭只有你和我,说说也不要紧.」 李文忽然紧张了起来,一面舐着唇,一面走过去,到了一大瓶滤水瓶之前,按了掣,盛 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乾原振侠是医生,自然知道人在异常焦虑情绪下,会有口渴的反应。 而李文这时,神情也说明了他心事重重。他在原振侠身边,坐了下来,忽然没头没脑地 道:「淑芬是孤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在孤儿院长大,中学教育,也在孤儿院完 成。」 原振侠不知道他为甚么忽然提及王这一点,但是看出他神情凝重,知道他必有道理,所 以点头应道:「我听院长说起过。」 李文侧着头,想了想:「孤儿院自己辨的中学,学生不多,大约有二百人左右,其中, 大约有十来个,成绩特别好的,在十五炭那天起,就都收到一种相当奇怪的信件,孤儿有的 有生日父母遗弃他们时留字写明,有的没有,就将豉发现的那一天,算是生日,每一个收到 那种特别信件的人,都是在十五岁生日那天收到的,十五岁,是一个可以开始明白事理的年 龄了。 原振侠仍然不明白李文想说甚么,他耐心听着。 李文又道:「第一封信,只是问候,以后,每一个月一封,都向收信人宣扬一种理想, 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枰击人类现有社会的丑恶,人情的薄弱、人性的卑劣……这一切,在 理想的乐园中,绝不会有……」 原振侠「哈」地一声,想起了那天,他们争吵时,曾提到过「乐团计郦」,遣个名词, 看来李文已渐渐说到正题上面来了 他道:「那也没有甚么特别,一直有人想建立一个这样的乐园。」 李文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孤儿的心理,和正常人不同,对现实社会大都极表不满, 也格外容易接受这样的理论,于是,不到两年,那十来个都有信收到的学生,就自然而然, 结成了一个……小圈子。 原振侠皱了皱眉头,略有不耐烦的神情,李文有点抱歉似地笑了一下:「我之所以说得 那么详细,是想说明,她现在态度那么坚决,完全是由于在十五岁那年,她对于所谓『理想 乐园』,就有根深蒂固的认识和向望。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你是说,那个所谓『乐园』,已不仅是一种构想,而且要付谙实 施了?」 李文的神情严肃,点了点头,望向原振侠,大有求助的神气。 这时,原振侠只感到好笑,事情已经相当明朗了。从少年时代起,作为孤儿的朱淑其, 就向望一种理想乐园式的社会。现在,竟然有人真正发起,要建立这种理 想式的社会,朱淑芬自然踊跃参加,她和李文相爱,自然也要李文一起参加。而李文却 没有她那么热情,所以在犹豫不决,而且,多半也有些参加的条件,李文觉得不能接受,所 以两人之间,就有了冲突。 想到这,原振侠只觉得好笑,摇着头:「你爱她,她要参加那个计划,你自然要和她一 起,那有甚么值得为难妁?」 李文想了一想:「本来,这样一个建立理想乐园的计划,十分正常,没有必要……弄得 那么神秘……我认为凡是神神秘秘的事,就不会是甚么好事,若是没有 见不得人的事,何必鬼头鬼脑?」 原振侠对李文这样的说法,十分同意,他本身也十分讨厌行事鬼头鬼脑,动不动就保守 秘密的那种作风。可是这时,他还是委婉地劝李文:「或者,计划主持人别有用烹?」 他又道:「也或许,那是某些主持人行事的作风?」 李文大摇其头:「不是,另外有….:」 他讲到这枣,顿了一顿,没有说下去,原振侠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看,你自己也说话 吞吞吐吐,可是又怪人行事鬼头鬼脑。」 李文苦笑,神情异常苦涩:「我……我……那次一时冲动,在淑芬的怂之下,发了一个 严厉的誓言……我不应该……我已经向你说得太多了……」 原振侠陡然感到气恼和不耐烦起来,说来说去,李文一点也没有说到问题的中心,反倒 婆婆妈妈,令人不耐烦。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哦,发了誓要保守秘密?怎么一个仪式?滴血向生命神魔发誓, 还是斩鸡头向过往神明发誓,说来膀听?」 李文不是傻瓜,自然赔得出原振侠话中的讥嘲之意,他涨红了脸:「不好笑,也不必笑 我,为了淑芬,我甚么事都肯做。」 说到这裒,很变成「话不投机」了。原振侠一挥手:「那你就和她一起去参加那个理想 乐园的计划,还在犹豫点甚么?」 李文欲语又止,叹了一声,反倒有点怪原振侠不够鄞心,站起来向外就走。 原振侠也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只觉得李文的态度十分怪异,想说又不想讼,原振侠就 他所说的话,分析了一下,也没有甚么特别发现。 接下来几天,原振侠好像并没有见到李文,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在布告板上,看到为了 欢送李文和朱淑芬离院的一个晚会,希望各位同仁,踊跃参加云云。 那天晚上,原振侠另外有事,所以到得晚了一些,等他到的时候,晚会已经到了尾声, 各人体内,多少都有点酒精在发生作用,所以,在高唱离别歌曲的时候,感情也特别丰富。 原振侠看到,朱椒芬倒还好,李文则十分激动,甚至有着泪痕,和每一个人拥抱着,当 他发现了原振侠时,向原振侠走了过来,也拥抱原振侠: 「别了,朋友,别了……」 原振侠只觉得有趣:「怎么啦,把场面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李文用力拍原振侠的 肩头:「虽然你……令我很失望,但是我始终把你当作好朋友……」他在说那两句话的时 候,十分大声.简直是直着喉咙在叫。 李文的叫声,吸引了很多人,向他们望了过来。 原振侠看得出,李文已大有酒苍,他自然不会见怪,只是笑:「哦?甚么地方令你失望 了?」 李女伸手,直指着原振侠的鼻子:「我以为你对任何事物,都有不断琛索的精神,谁知 道不…… 原振侠只当他在说醉话李文的话,的确不是很容易理解,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李文 双手张开,大叫着:「各位朋友,分别了.」 朱淑芬走过来,抉住了他,秀眉微蹙:「你喝醉了……」 李文趁机把身子靠向朱淑芬,又搂住了她的腰,叫:「我喝醉了.我喝醉了. 他那种醉态可掬的情形,惹得哄堂大笑,他忽然又跳上了一张椅子,发表「演讲」有了 酒意的人,大多数会有些异常的举动。 他大声在讲,神情十分激动:「离开医院之后,我和淑芬,会投入一个全新的虔界,在 那尧,会有狠多出色的人才,和我们一起努力,建立一个理桢的乐园.」 看来,大家对李文的演词,并不是十分注意,只是在趁着酒兴在起哄,所以掌声十分热 烈。 李文又道:「在那裒,我们不会寂寞,我有淑芬,淑芬有她过去在孤儿院中的同学,还 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那枣,会是我们的乐园. 原振侠看李文手舞足蹈地在讲话,好几次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也觉得有趣,和大家一 起鼓着掌,人丛中忽然有人高叫:「老天,你要去的那个乐园,究竟在甚么地方?告诉我 们,或许我们也有机会去.」 这个问题,对于李文刚才的「演讲」来说,可以说再正常也没有了。可是李文听了之 后,反应却十分怪异:他先是陡地一怔,神情在那片刻之间,迷惘之至。 朱淑芬也急急忙忙向他走过去,李文突然仰天大笑,一面笑,一面大叫:「不知道.我 不知道在甚么地方,不知道. 朱淑其已到了他的身前,抱住了他的双腿,想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 李文也没有挣扎那证明他其实并没有喝醉,只不过略有酒冒而已他伸手指向天:「或 许,是在天上.天上乐园,哈哈.哈哈. 他一直在笑着,直到他阅从椅子上抱下来,被人扶了出去,一直在笑着。这是原振侠最 后一坎见到他。 李文和朱淑芬,在离开了欢送会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城市。情形本来没有甚么特别,虽 然事隔叁年,并没有人有他们的消息,但那也是很寻常的事,原振侠也早将一切全都忘记 了。 直到这时,李老伯找上门来,原振侠才觉出,事情大是不寻常不止是「叁年没有音讯」 那么简单,李文和朱椒芬两人,像是自那晚之后,就神秘消失了.原振侠想到这枣,不由自 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是那样,李文和朱淑芬,不是单独行动,参加他们这个计划的人相当 多,只要深入调查一下,一定可以找出他们到甚么地方去了。 原振侠把自己的意见向李老伯说了,李老伯仍然焦急非常:「怎么调查,原医生你…… 原振侠不等他说完,就忙道:「我不可能替你去调查,这样,我知道,郭氏侦探事务 所,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私家侦琛之一,介绍你去,把我告诉你的一切,全告诉他们的主持人 郭先生,他会很快就有结果……」 李先生还迟迟疑疑,不肯离去,原振侠已老实不客气,表示无法奉唁,老人家才告辞离 去。 迷失乐园叁 原振侠把事情想了一想,也就觉得没有甚么特别。看过很多一量人想建立一个理想社会 的例子,大多数是选择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去发展他们的理想,所选择之处,大抵不可 能是纽约的长岛区、东京的银座区,或者是香港的中区,总是穷乡僻壤。 他们既然有意要避开现在的人类社会,也不想别人去打扰他们,自然和外界唧讯隔绝, 那么,叁年没有家书,似乎也不足为奇。 而且,膀李文的说法,他们的计划中,有很多来自孤儿院的人参加,孤儿自小习惯孤 独,也没有甚么亲人,自然也不会太注重与颢友的联系。李老伯为了儿子的音讯全无紧张, 只怕李文和朱淑芬,正在过只羡鸳鸯不仙的日子。叁年,对老人家来说,长久无比,对新婚 夫妇来说,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想到了这一点,原振侠也就坦然,他也知道,以郭氏侦探事务所的能力,一定可以很 快就有答案。令他戚兴趣的只是:那个他们心目中的理想乐园,经过叁年来的努力,究竟怎 么样了? 当晚,他独自膀音乐,仍然在想这个问题,又联想到,如果依照自己的心意,甚么样的 环境,才能称之为理想乐圉? 人的欲望没有止凛,那么,照说,在人间,也根本不应该有理想的乐园. 那么,理想乐园应该在甚么所在? 第二部:飞机上邂逅绝代美女 他觉得越想越远,这样子的联想,可以带来相当的乐趣。正当他在沉思时,电话响了起 来,他按了一个掣钮,饶到了一个熟悉的动听声音:「原仆 声音再熟悉也没有,可是声调却又透着陌生。他不知听过这个声音这样叫他多少坎了, 每一坎,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而且,不论是在甚么处虔之下叫他,甚至是在两人紧紧相 拥着,她在心满意足之余这样叫他,声调之中却有着一种盛势,虽不足以凌人,也总能使人 感到有命令的意味她是在叫属于她的一个人,她在叫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感到,在那一声叫 唤声之后,不论说出甚么话夹,被叫唤的他,都会听从。 原振侠也早已习惯了这一点,每次,他都有反感,然而,他都把反感深深埋藏起来,没 有单独地对她这样语调的叫唤声,表示过甚么异议。 所以,这时,同样的,听过千百玖的一下叫唤声,完全换了语调,绝对没有丝毫命令下 达的意味,而代之以化不开的甜腻,说不尽的柔倩蜜皋时,令得原振侠有种异样的新鲜感。 他甚至自己问自己:这是黄娟吗?还只是别的女人? 但那当然是黄绢,黄绢的声音,他是听惯了的,绝不可能认错。 他缓缕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回答,电话中黄绢的声音又传来,竟带了几分小女孩式 的慌乱和焦急: 「原,你在吗?」 原振侠忙道:「我在,当然在,你,来了?」 黄绢低叹了一声:「没有,我在很远……不过……如果你要我来……」 原振侠陡然之间,感到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他对着电话大叫起来:「我不要你来, 可是我要和你在一起,只有我和你,我和你在一起.」 他的激动和兴奋,显然感染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黄绢,电话中传来了黄绢急促的喘息声, 她的声音麓起来有理心动魄的断缤:「在哪裒……相会?」 原振侠兴奋得用力一挥手:「仇在哪裒?拣一个我们两人的中心点.我去看地球仪.」 他把屋角的一只地球仪转到了身前。 这时黄绢的声音已传了过来。 「会面的地点应该是在印度……」 原振侠大叫:「好极,印度虽然穷,可是世界最华丽的酒店,是在新德里,你大概会比 我先到,我会尽快赶来见你,」 黄绢的声音,执情洋溢如初恋的少女:「呶,快夹.快来,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原振侠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呼叫声,放下电话,半小时后,就离开了住所。他感到有 一股久经抑压的苦闷,觉得好久没有随着自己的心壹,纵情浪漫一番了。当然,他一直在过 着浪漫而冒险的生涯像他那样性格的人,若是一直过着到板、正常的日子,那是不可想像的 一件事.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适合过正常生活的,另一种则相反。) (故事中的主角,自然都不是.) (适合过正常生活的人,怎么会在他身上产生那么多怪异的事?) 原振侠一直觉得,自己和黄绢之间,隔着许多许多层无形的障碍,有的夹自他,有的来 自黄绢。不论他如何表示,他愿意撤走他的障碍,可是黄绢一点也没有意思去撤除她的。 而现正,看来她已经开始撤除了她的障碍. 那令得原振侠有说不出的兴奋,当年,狂风雪之中,在日本那个岩洞之中,他们曾有过 双方之间完全没有隔膜的快乐回忆,那种快乐,是不是会在印度重现? 巨型喷射机,是地球人普遍使用的最快捷交通工具,可是原振侠却嫌太慢,太慢,他一 上机,就喝下了大量的酒。当他不住地把列酒灌进口中去的时候,美丽的空中小姐都爱磷地 望着他,一个有着椎气圆脸的还走过来劝他:「不论心中多不快乐,都要记得,酒绝不能解 决任何不愉快.」 原振侠高兴得哈哈大笑,用手指拨乱了那美丽的圆脸女鄙的头发: 「你销了,我很快乐,我喝酒,只是希望快一点醉,你知道不?酒有一项极好的功用, 就是当你醉后再醒,难捱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那圆脸女鄙现出不解的神情来,而酒精的作用已渐渐发挥,原振侠看出去…… 那张稚气的圆脸,渐渐模糊了,在模糊之中,变成了黄绢的脸,眼睛盈盈,黄绢怎么变 得那么温柔了? 黄绢本来就令原振侠心醉,温柔的黄绢,令原振侠心醉的程度,自然更甚。黄绢一直觉 得她不但是自己的主宰,而且也主宰着许多人,为甚么她也会变得那么温柔?她说有许多话 要对自己说,是甚么话? 不对,怎么黄绢的脸渐渐起变化?不对,那不是黄绢,尖得令人忍不住要轻抚的下颊, 一双眼睛那么水灵,眼波中有压抑的,无穷无尽的忧郁,温柔的神情是天生的,对了,就是 那张小巧的嘴,曾说过她是没有自己的,她的一切受制于一个组织,她只不过是一个人形的 工具. 啊,那是海棠小海棠. 原振侠叫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叫出声音来,但是在心底深处,他叫着海 棠,他也记起海棠在他的怀中,紧紧拥着他,桥躯徽微发颤时的情景。小海棠在甚么地方? 黄绢对了,黄绢的脸又出现了,和海棠并列着,两个 女郎都那么动人,那么美丽。她和黄绢之间有障碍,和海棠之间一样也有,而且,看来 和海棠之间的障碍,根本无法消除,令人绝望。 黄绢曾说甚么来?对了,黄绢说,海棠失踪了,消失了,似乎她根本没有存在过,再也 没有人提起她,好像完全没有人再记得她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她明明存在过,不但存在于他记忆的深处,而是实实在在,在世界上存在过,她……身 上负有各种各样的任务,一定又不知道到甚么地方执行任务去了.是在新畿内亚的腹地,还 是波涛汹涌的南中国海? 脑部活动在受了酒精刺激之后,活动更是快速频繁,也格外凌乱,想到的事情和东西, 毫无条理。怎磨一回事.在黄绢和海棠的中间,又有一张俏丽无比的脸庞挤进来,笑嘻噎地 向着他,那么俏丽,那么俏皮,眼神之中,又闪耀着那样的神秘,那是谁?当然是玛仙,独 一无二的女巫玛仙…… 原振侠长叹一声,他想闭上眼睛,甚么人也不要看到,可是他发现他根本是闭看眼睛, 偏偏叁张俏脸,又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时间的确如他预算那样,过得相当快,然后在 那些时间,他一点也不安静,不知做了多少奇怪的梦,以致他睁开眼来,突然看到又有一张 美丽到了令人窒息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呆了好一会,弄不清楚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了 过来。 他仍然躺着不动,脸向上,所以,仰望着在他身边的那个美人。 那个美人,看来也是机上的乘客,正在他的座位边上经过,半侧着脸,由上到下看着 他。 在搭乘飞机时,出现这样的情景,本来很寻常。可是这时的情景,却又不寻 一来,由于原振侠才从连串的乱梦中醒过来;二来,他首先接触到的,是那位美丽的女 郎那一双深遘无比的睥子,那种迷惘而无可奈何的眼神,他竟然十分熟悉,几乎就是刚才一 连串梦中的叁个美丽脸庞中的一个. 他也几乎要脱口叫了出来. 但是他立即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而不寻常之二,是那位美女看来并不是经过他的座位,而是故意站在他的座位之旁,而 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注视他她好像料不到他会突然醒了,睁大眼望向她,所以一刹间,她不 知如何才好,甚至不知所措连目光也逃不开去,自然更不知道走开去. 他们两人,就在这种奇异的状况下,怔怔地互望着。 原振侠像遭到了雷极一样,他年轻,可是他怪异的经历,极其丰富,但是再也没有一 坎,有如今那样的震动,那全然是一种无可名状的震动震动感发自内心深处,全然无可遏 止. 说起来没有道理,在飞机上邂逅一个美女,这是十分平常的事,就算这美女美艳得叫人 一看就失魂落魄,也不会使见多识广的原振侠医生有那样程度的震动.可是这时,原振侠非 但震动,而且,还有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因何而生,自何而来,他竟然一点也没有 头绪. 他们两人仍然这样对望着,彷佛整个机舱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简直是天地之间, 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这种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互相凝望,各自用眼神 探索对方的心灵,也只有像如今这样的俊男美女做了,才会使人感到天地造化之妙,而 一点不觉得惹厌。 机舱中还有几个搭容和机员,也全豉他们吸引了,大家都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但是知道 一定有事情发生,所以竟都屏住了气息,以免打扰他们。 原振侠的身子一动也没有动,可是他的眼神,却已放射出了几十个问题应该是同一个问 题的几十遍: 小姐,我们认识吗? 一定是认识的,非但认识,而且一定极熟悉,熟悉到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程度.可是, 展现在眼前的,偏偏又是陌生的俏脸这样俏媚的脸,只要曾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 原振侠绝对可以肯定,在这以前,未见过这个女高,但何以又能在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 那么熟悉的姻肠荡气的感觉。. 这令他怪异的感觉更甚,他已经用眼神重覆着疑问,而那女鄙的眼神,十分闪烁和不可 捉摸,像是想回答「是」,但是又显然在有壹回避,这更令得原振侠心中的疑惑,到达项 峰。 他竭力在记忆中搜寻,希望能记起:曾见过她。可是徒劳无功,真的没有见固。 她的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痔,那样妩媚动人,见过的话,怎会忘记。.她半张的红唇, 像是有千言万语,肺腑之言,要向人倾诉,若是听过她的声音,又怎会忘记? 原振侠在剧烈的震撼之下,甚至想:会不会在灵魂和身体的转移过程中,消失了一部分 记忆?所以,令得自己想不起眼前这个美女是甚么人了? 看来,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了,但,自己就算忘了她,只要以前是相识的,她应该认得 自己才是。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觉得,十分容易打开僵局,他也完全恢复了常态和轻松,他欠了 欠身在一个女性面前,竟然仰躺着,十分不礼貌,这也证明他已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了过 来。 他指着自己的额,用饶来十分平静的声音说:「最近,我遭到了一些音外,有可能发生 了一些想不到的事。请问:我们认识吗?」 他那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就算对方不认识他,也不会见怪。原振侠也一直凝视着 她,等候她的回答。 原振侠再也想不到,他等到的,是美女脸上,充满了爱怜的神情.她的双限之中,甚至 泪花乱转,那是她心中极度喜悦的表示. 她何以要那么高兴.是因为原振侠认出了她.就算是,何必要那样高兴.原振侠更加迷 惑,仍然在等着她的回答,她口唇轻轻颤动着,终于,吐出了两个宇来:「会么?」 原振侠霍然站起声音极动听.而且,反问得极其突兀,但却又是陌生的声音。 他站起来之后,由于他身形高,所以,他们再要互相凝视的话,女郎就要微昂起头来, 再度和刚才恰好相反。 原振侠只觉得一阵目眩这女鄙,在不同的角度,竟然有不同的美丽.原振侠不由自主吸 了一口气:「一定是我的记忆中,丧失了极宝贵妁一部分……」注 女创却缓缓摇着头,偏过头去,不知是想掩饰些甚么,她道:「我的名字是玫瑰,对你 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我是一个陌生人……」 原振侠苦笑. 玫瑰,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用花的名字来作为人的名字,他倒并 不陌生,很久没有见面了的海棠,还有海棠的一个同事水薪,这个玫鬼. 原振侠不知道,自己何以在到那之间,把这个自称叫玫瑰的女邹,忽然和海棠联系到了 一起。 可是他立即知道为甚么了. 这时,玫瑰半转过身,手按在椅背上,姿态十分曼娜地站着,尽管她的身型,和海棠不 一样(美女各有各的美丽身型和美丽脸庞),可是那姿态、神韵,若是一眨之间,看来简直 就是海棠…… 原振侠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声低呼,玫瑰缓缓吸一口气,转回头来笑,笑得极 迷人:「我知道你是原振侠医生,传奇人物。」 原振侠摊了摊手,作了一个手势,语她在身边坐下来,他闭上眼睛一会。 在机舱中惊艳,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遭。不久以前在云氏家族的私人飞机中,他就被 一个神秘的短发女即的那种焦急和旁徨无依的神情,感动得几乎要立即发挥他的骑士精神。 后来,他才从那位先生处,知道那个女勋是不幸的时光隧道误闯老,从五十年之后来, 又回到五十年之后去了那位先生还取笑他:如果你命够长,五十年之后,你一定会遇上她 他摇头:「她多少岁?」 那位先生答:「二十六岁。 他反驳:「那你铐了,理论上来说,二十四年之后,我就可以见到她,那时,她刚出 世.」 那位先生笑了笑,没有再说甚么,自然也没有再争辩下去。 可是如今,当玫瑰一在他身边坐下来,他就觉得,那绝不是小说电影中的惊艳,而是这 个陌生的女高,将会进入自己的生命之中. 奇妙的感觉是:这个女鄙,本来就是在自己生命之中的.他不禁有点痴,只顾怔怔地望 她。她有时偏过头来和他对望。 但更多的时候,是望向前面,从侧面看来,她长睫在急速地颤动,表示她心情的激动。 他们两人甚至不讲话,过了好一会,原振侠才问:「你在想甚么?」 玫瑰的回答来得极快:「我在想:你在想甚么? 原振侠「啊」地一声:「我在想,其实我不可能丧失了一部分记忆,一定是有甚么极怪 异的事发生了.」 玫瑰嫣然:「你常用这样的开场白,来对一个陌生异性说话?」 原振侠苦笑,他的声音苦涩,可是却极诚挚,那样的语气,出自他这样俊俏的美男子之 口,所说的话,实在足以令得任何女性为之动容。 他道:「奇怪的是,你的脸虽然陌生,但是在感觉上,你非但不陌生,而且劾到不能再 熟,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一个重要的部分……」 这样的话,若是对一个陌生女性说,自然是太突兀了一些,但原振侠确然觉得 迷失乐园四 对她不陌生,所以自然而然,说了出来,绝不觉得有唐突佳人之处。说了之后,他自己 也有点意外自己的大胆。 玫瑰听了之后,陡然震动,刹那之间,她莹白的俏脸上,两团扛晕,油然而生,转过脸 来,望着原振侠,欲语又止,又迅速转回头去,胸脯起伏,显然她内心的激动,令她不克自 制。 原振侠心中的疑惑,再也按捺不住,他陡然紧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想缩回手去之前,已 然疾声问出了一句极不合情理的话。 原振侠问的是:「你是谁.」 玫瑰先是陡地震动了一下,好像原振侠的手是一块恪铁,灼痛了她。可是随即,她向原 振侠望来,眼神却已平静得如一泓秋水,一点也看不出曾有激动的波澜,她的声音,也出奇 地平常:「我是玫瑰。」 原振侠却激动得有点声音发颤,对方掩饰得太露痕迹了,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你是 谁?你不是玫瑰,你根本不是甚么玫瑰.」 玫瑰的声音仍然平静:「那么请你说,我是谁?」 原振侠张大了口,答不上来,她是谁呢?她的名字,应该就在口边,可是他就是说不出 来,他用求助的神色望向她,可是她却硬心肠地无动于衷。 过了好一会,原振侠才叹了一声:「好了,我认输了,你究竟是椎? 玫瑰现出笑容。她的笑容,看来十分寂寞,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我是谁,并不 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谁. 原振侠并没有被这种薯来很「玄」的问题难倒,他立时道:「我是原振侠.」 玫瑰的一只手,仍然被原振侠紧握着,她却扬起另一只手来,纤柔的手指,在原振侠的 额上,轻轻戳了一下:「睾重要的是,些这次飞行,目的是甚么。.」 玫瑰的举动,令得原振侠有一股飘然的迷惘,但是她的话,却犹如当头棒喝一样,使他 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正不顾一切,抛下了俗务,赶去和黄绢相会.可是在飞机上,他却又 被另一位美女所吸引,大是神魂颠倒. 原振侠自觉双颊有点发热,他忙松开了手,玫瑰的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望定了他,令 得他更加心慌意乱,要连吸几口气,才能回答:「我……和一个美丽的女性有约会,最好能 快一点见到她…… 玫瑰听来像是不经意地问:「你爱她.」 原振侠呆了半晌,才遣:「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不是我这种普通人所能回答的。」 玫瑰笑着:「谢谢你没有说彗这个问题太蠢,我还要问,至少,你曾经爱过她?」 原振侠回答得很老实,像一个小学生:「曾经爱过,现在,也不能说不爱。」 玫瑰轻轻咬了咬下唇,殷红的唇,雪白的牙齿,形成令人心动的画面:「你曾同时爱过 别的女人?」 原振侠抬着头,目光并不集中在任何地方,他答非所问:「这种问题,好像不适宜出自 一个才认识人的口,你想求证甚么?」 玫瑰抿着嘴,她那种倔弹的神情,十分可爱,虽然是出现在一张陌生的脸孔上,可是原 振侠看来,又有极其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简直是扑朔迷离之至。 飞机要开始降落了,玫瑰仍然坐在原振侠的身边,可是她不再发问,也不和原振侠向她 说甚么,她都不回答,一直到飞机停定,她才向原振侠望来。 原振侠十分认真的道:「半个小时之前,你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玫瑰神 情惘然,对原振侠的这个个答案,像是无动于衷,当舱门打开,他们一起走向外时,玫瑰才 低声「唔」了一声,原振侠趁机又问:「你是谁?」 玫瑰的笑容有点冷:「我就是我,难道我现在不能成为你的新恋爱对象.为甚么你一定 要在过去的影子中找寻异性.」原振侠被问得呆了一呆,玫瑰已闪身走出 了机舱,原振侠想追上去,却另外有人阻在他的身前。 那一下耽搁,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可是当走出了甬道,却已看不见玫瑰了。原振侠当 然知道,那是她刻意在躲避他,不然,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就走得看不见的. 原振侠想去找她,可是他却没有机会,一个穿着印度传统纱笼,显得身形又高又苗条约 女郎,正向他走过来,原振侠张开了双手,等候看她。 黄绢完全作印度女性的打扮,额上有朱红色的一点,甚至鼻子上,也不知用。么方法, 有着一颗光芒四射的钻石,看来有一股极其诡异的奇丽,黄绢的黝黑健康的肤色,使得周围 投来的欣赏的目光,显然把她引为同类。 原振侠在最后几步,迎了上去,两人紧拥在一起,黄绢偎在原振袂的怀中,顺得像一头 小猫!这是原振侠认识她以来,从来也未曾有周的感觉,原振侠第一次见到黄绢时,也曾感 到这个充满了野性的女孩子像一头小猫,不过那是美洲山猫,和现在的情形绝不相同。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轻轻地一吻,原振侠已经投以询问的胀神,黄缜自己应该知道自 己的这种转变,原振侠正在问她「为甚么」。 黄绢佻皮地笑,故意避开原振侠询问的眼光:「我找到了一间十分舒适的屋子,静得任 何人都找不到我们。」 原振侠本来想问一句:「我们可以这样躲起来多久? 可是他却没有在这种充满了浪漫气氛的相聚中,问出这句煞风景的话来。再则也是为了 答案可以料得到,黄绢不会放弃她权势薰天的女将军身分。 出了机场,黄绢驾车,车子很快就驶出了跑道,然后,进入了一片很大的林子,在林子 深处,是一幅相当高的围墙,墙上爬满了植物,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那是墙,声波控制的 铁门打开,墙内是相当大的院园、泳池、运动场地,和一幢出乎昱料之外精致小巧的洋房。 黄绢把车子停在屋子之前,回胖娇笑:「原来的屋主人,存心不要有任何仆佣,所以把 房子造得小巧,不必浪费大多时间去收拾。 原振侠先下车,把黄绢自车厢中引出来,黄绢有站立不稳的娇态,原振侠自然而然扶住 了她,略矮了矮身,手背环住了她的腰弯,已把她抱了起来。 黄绢双臂勾住了原振侠的颈,兴奋得双颊腓钉。 原振侠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怎么好像第一坎幽会的小女孩一样?」说罢,看着她微 笑。 黄绢皱了皱鼻子:「或许是知道了生命的价值,懂得珍惜生命了. 原振侠扬了扬眉,他心中有疑惑,但当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絮絮不休地问下去。他抱 着黄绢,上了石阶,打开门,一阵淡淡的印度香香味,踏上去厚而无声柔软的地,半明不暗 的光线,都令人有心神俱醉的感觉。 在一张看来样子很古怪的长形软琦上,原振侠轻轻放下了黄绢,黄绢仰躺在那张长椅 上,才显出那椅子设计的巧妙,黄绢美妙的胴体,像是放到了一个最好的架子上,表现无 遗。 从大风雪的山洞中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简直已不在记忆之中,而当他们开始亲热 之后,一切现存的、过去的、将来的思想,都不再存在,他们两个人溶为一体,形成了一片 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浑沌,那是完全甚么都分不开的世界,分不开天和地,也自然分不开你 和我,分不开那是谁的呼喊,分不清那是谁的喘息,也自然分不开那是谁的汗珠。 印度香的香味,在汗气蒸发中,沁入鼻端,香味似乎更加浓洌,原振侠眼前,看出来的 情景,渐渐由模糊变成清晰。黄绢的俏脸就在他的面前,鼻尖和鼻尖之间,本来略有一些距 离,可是沾在他们鼻尖上的一颗污珠,刚好占据了这个空间,把他们两人的鼻尖,连在一 起。 隔得那么近,两人都可以清楚地在对方的眼珠中看到自己,像是自己进入了对方的眼 睛。 黄绢的声音极低,也极缓慢(是因为疲倦,还是必须把气息调匀?)可是,听来也极清 楚:「你可知道,当你离开的时候,我几乎二十四小时,就这样面对面,看着你……」 原振侠的声音也很低:「在勒曼医院?」 黄绢点了点头那颗汗珠落了下来:「是。 原振侠把鼻尖绉近些,和黄绢的鼻尖相碰,黄绢饱满的胸脯,紧贴在原振侠的胸膛上, 他的声音瞌来,有一种异样的刺激. 「当时,我叁魂飘飘,七魄荡荡,离开了身体之后,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一直没有机 会知道……」 (在勤曼医院,在两个来自幽灵星座的使者的努力下,原振侠和年轻人的灵魂,脱离了 躯体,进入幽灵星座。) 黄绢不由自主,身子颤动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骇人之极,你……死了.突然之间, 前一秒钟,还是鲜蹦活跳的你,没了气息,身子也在迅速变冷,你的身体……成了一具尸 体.」 虽然事情早已过去,而且结局十分完满,完全依照黑纱的计划进行,可是黄绢在讲起当 时的情形时,仍然语音之中,大是惊恐,可知当时的情形,何等惊心动甩,. 原振侠也是赔得大是紧张,把黄绢紧搂在怀中,黄绢又道:「年轻人也是一样,你们两 人的尸体,立刻披处理,璩干纳医生说,在强列的腐蚀剂之下,你们的旧身体,甚么也没有 剩下.」 原振侠心头又起了一般异样之感:这种怪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死了一坎,一个身体已 被「处理」掉,现在是他另一个身体. 听起来,换了一个身体,像是换了一件衣服一样,但在那是地球人有史以来的极罕见情 形,尤其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怪异的感觉自然更甚,原振侠握着黄绢的手,在她脸上摸 着:「我还是原来的样子?」 黄绢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当然是原来的样子……」她略顿了一顿,像是忽然之间又 想到了甚么,清出极甜蜜而又略带羞涩的神情,声音也低得近乎暧昧:「完全一样,一点也 没有不同…… 原振侠紧搂了她一下:「然后怎么样?」 黄绢叹了一声:「当时,我真想做一伴事,可是……终于没有做……」 原振侠轻抬起她的下颚,注视着她,用眼神问她,当时想做甚么。 黄绢垂下眼脸,低声道:「我想把你的那些情人全都叫来,看看她们是不是也会像我一 样,为你不测的命运而焦急。」 原振侠赔了,甚么反应也没有他自然知道,当怀中的女人提到了这样的话题时,最好的 处理方法,就是不加理彩,只当没有听到,不然就一定会把所有的愉快破坏殆尽. 黄绢又叹了一声:「甚么小海棠啦、小女巫,她们总也应该来尝尝这种把心悬在半空中 的滋味. 原振侠仍然一声不出,黄绢停了片刻,才道:「后夹我改变了主音,我觉得………那是 我特有的经历,我曾经为你的死而伤心……她们没有……」 原振侠在心中叹了一声. 黄绢对他的情意,令他心情激动,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向她说:「把一切抛开,嫁给 我」时,黄绢一定会拒绝他曾经试过好多次,不必再试了。 所以,他仍然保持着沉默,黄绢膈脯起伏着,由于他们两人繁紧相拥着,所以黄绢急速 的呼吸,原振侠都可以感到,形成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黄绢自然是想到了甚么令她激动的事,所以才呼吸惹促的,她接着道:「我是不是很不 讲理?我没有法子完全属于你,却想你完全属于我?」 原振侠仍然不出声,黄绢继续独白:「或者,是我笨?因为我明知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 的……」 原振侠的手,在她光滑的背上移动:「别说傻话了,世上,谁能属于谁?有感情的人, 相爱的人,从来也不发生属于和被属于的关系……」 黄绢偎得原振侠更紧:「我不理勒曼医院的反对,一直守着你…………才焙植成功的身 体没有灵魂的身体……」 原振侠按捺不住好奇:「那是怎么样的。.没有灵魂的身体………看来很怪?」 莆绢的声音,犹有余悸:「诡异之至,你就是你,可是你只会最基本的行动,像一个婴 儿,我怔怔地望着你的时候,有时你也会对我笑……」 原振侠骇然:「要是黑纱的计划失败,那么我永远是那样子了.」 黄绢点头:「我也曾问过自己好多次:万一真的有了差错,那怎么辨.最后,我有了决 定。」 原振侠略想了一想:「把我要去,把我养得肥肥白白的,当作………… 原振侠的话还没有说完,黄绢的唇,已经封住了原振侠的口,在一个又长又热列的吻之 后,黄绢才道:「我会到处去求人,去求一切能使你回复正常的力量,到南海找『爱神』, 去找超级女巫为你招魂,会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仍然是你.原,你不知道,那时我多么害 怕,真是怕得要死.」 原振侠连声道:「知道,我知道,想也可以想得出来那是甚么样的焦急.」 黄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原振侠了解她的心意,是她最大的安慰:「在那段时间 中,我想了很多很多,想生命的奇妙和不可测,想地球人生命形式的落后,想你、想自 己……… 她暖缓叹了一声:「可是想夹想去,并没有甚么结果,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和你,应 该尽可能在一起相聚…… 原振侠的手指,在黄绢的背上,毫无目的地画着圈,他心中十分失望,声音也狠低沉: 「甚么叫作『尽可能』?」 黄绢没有四答,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十分迷押』洹个问题,在她的心中, 并没有答案。 原振侠叹了一声. 他奸豪石话而没有说出来:「是干是要我随时等你的电话,而你在处誉工你的国家大事 之后,想起我,就会打电话找我?」 原振侠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堡享受和黄绢圭起的时光。不尧如何不同,他享受这一 刻,自然也就不想遭到破坏。 两人静了片刻,黄绢才问:「有年轻人和黑纱公主的消息?」 原振侠缓缓摇头:「没有,他们两人,一定正在尽憧享受劫后重湟.」 黄绢喃喃地问:「我们两人,算不算是劫后重逢,.」 原振侠坐起身来,双手托在脑后:「也可以算,事实上,我真的死了一次……」 黄绢仰躺着,望着原振侠:「原,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灵魂离开了 肉体之后,感觉怎么冢?幽灵星笙定还在你的记沧之中,你能形容出来。.. 原振侠紧销着眉他的那种神情,甚至有点叫看到的人心痛。 黄绢在问些达连串的问题圭,曾说如果他盂薯的话,可以不说,那是由于当时,当年轻 人、黑纱公主、原振侠,突然王回来」之后,莘旁目婆扈奇迹的勒曼医院的医生,向他们追 问死而复生、灵魂离体,以及幽灵星座中的情形,可量工都异。同声,说星点记忆都没有。 黄绢也在场,在勒曼医院的医生,大夫所望的时候,由篮议原振侠,黄绢可芟定,原振侠在 说谎,. 竺定记得经历过竺切原振侠当时没有说,离开的时候,分丢,也没有说,一直聱这,黄 绢才有机会问,她知道原振侠千说,一定有原因,所以才那么说的。 粤覆,原振侠眉心打结,像是遭到了极大的困扰,黄绢用手指在他眉心轻怃着,原振侠 缓缓摇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藉………等和年轻人夫妇有了联络,约宰起,和那位 先生见面,到时候,和他甲起惯述,会………空些。亨 黄绢没有说甚么,可是有着显着的不满,过工会,她才道:「要约齐那么多人,只怕不 是容易的事。还要约谁?海棠小姐,女巫小姐?」 原振侠苦笑工下:「我不想说,真的,如果不是必要,我霜藐……. 黄绢冷笑工声:「你堡庖人,是人类自有历史以来,宁批灵魂和你体分开之后,又四到 肉体来的人,死亡和生命结束的情形究竟如何,也只有你们才能阐释,决不可能保守秘密 的。 原振丽旱紧握着,田用力去压手指的关节,发生拍空的声响:「我会谈出来,可是不是 现在。 黄绢叹工声,轻轻在他盾心上吻着:「好,口当我没有问周,别再眉头打结了;.你饿 了?我去烘印度薄饼? 原振侠笑了起来:「你会? 能干的人,学甚么都容易,何况烘印度薄饼,四千是甚么难事,一大锅又香又辣的羊 肉,辛辣的士酒,咬在。裒,满是粮食香味的薄饼,令他们两人,狠吞虎因,吃得痛快淋 漓。 黄绢深吸了一口气:「那时,整个勒曼医院上下,也紧张之极。他们虽然走在人类科学 的最前端,可是灵魂转移、肉体替换,这种事,对他们来说,还是太新太不可理解的经历。 当然,他们的紧张………万万及不上我,我亲眼看到你『死去』,这种震惊和焦急的煎熬, 真不知当时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黄绢这时说来,在她的语气中,仍然充满了焦急关切之情,可知当时,她的确焦肤无 比。 原振侠鲢得十分感动,轻抚着她柔滑的手臂,爱怜地说:「难为你了.」 迷失乐园五 黄绢叹工声:「当时,我真想些件事,可是……终于没有做……」 原振侠轻抬起她的下颚,注视着她,用眼神问她,当时想做甚么。 黄绢垂下眼脸,低声道:「我想你的那些情人全都叫来,看看她们是不是也会像我一 样,为你不测的命运而焦急。」 原振侠听了,甚么反应也没有他自然知道,当怀中的女人提到者样的话题时,最好的处 理方法,就是干加理睬,口当没有听到,干然坚定会把所有的愉快破坏殆尽. 黄绢又叹工声:「甚么小海棠啦、小女巫,她们网也应该来尝尝台把心悬在半空中的滋 味.」 原振侠仍一声干出,黄绢停了片刻,才道:「后来我改变了去意,我觉得………那是我 特有的经历,我曾经为你的死而伤心……她们没有……」 原振侠在心中叹了一声. 黄绢对他的情意,令他心情激动,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向她说:「拴切抛开,嫁给 我」时,黄娟定会拒绝他曾经试过好多次,不必再试了。 所以,他仍然保持着沉默,黄绢胸脯起伏着,由于他们两人紧紧相拥着,所以黄绢急速 的呼吸,原振侠都可以感到,形成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黄绢自然是想到了甚么令她激动的事,所以才呼吸急促的,她接着道:「我是不是很不 讲理?我没有法子完全属于你,却想你完全属于我?」 原振侠仍然不出声,黄绢继续独白:「或者,是我笨?因为我明知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 的…… 原振侠的手,在她光滑的背上移动:「别说傻话了,世上,谁能属于谁?有感情的人, 相爱的人,从来也不发生属于和被属于的关系……」 黄绢偎得原振侠更紧:「我不理勒曼医院的反对,一直守看你…………才培植成功的身 体没有灵魂的身体……」 原振侠按捺不住好奇:「那是怎么样的?没有灵魂的身体………看来很怪?」 黄绢的声音,犹有余悸:「诡异之至,你就是你,可是你只会最基本的行动,像一个婴 儿,我怔怔地望着你的时候,有时你也会对我笑……」 原振侠骇然:「要是黑纱的计划失败,那么我永远是那样子了?」 黄绢点头:「我也曾问过自己好多次:万一真的有了差错,那怎么办?最后,我有了决 定。」 原振侠略想了一想:「把我要去,把我养得肥肥白白的,当作………… 原振侠的话还没有说完,黄绢的唇,已经封住了原振侠的口,在一个又长叉热烈的吻之 后,黄绢才道:「我会到处去求人,去求一切能使你回复正常的力量,到南海找『爱神』, 去找超级女巫为你招魂,会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仍然是你.原,你不知道,那时我多么害 怕,真是怕得要死.」 原振侠连声道:「知道,我知道,想也可以想得出来那是甚么样的焦急.」 黄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原振侠了解她的心意,是她最大的安慰:「在那段时间 中,我想了很多很多,想生命的奇妙和不可测,想地球人生命形式的落后,想你、想自 己……… 她缓缓叹了一辈:「可是想来想去,并没有甚么结果,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和你,应 该尽可能在一起相聚…… 原振侠的手指,在黄绢的背上,毫无目的地画着圈,他心中十分失望,声音也口很低 沉:「甚么叫作『尽可能』?」 黄绢没有回答,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十分迷惘这个问题,在她的心中,并 没有答案。 原振侠叹了一声. 他又想说一句话而没有说出来:「是不是要我随时等你的电话,而你在处理完你的国家 大事之后,想起我,就会打电话找我?」 原振侠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很享受和黄绢在一起的时光。不论想法如何不同,他享受 这一刻,自然也就不想遭到破坏。 两人静了片刻,黄绢才问:「有年轻人和黑纱公主的消息?」 原振侠缓缓摇头:「没有,他们两人,一定正在尽情享受刻后重逢.」 黄绢喃喃地问:「我们两人,算不算是劫后重逢.」 原振侠坐起身来,双手托在脑后:「也可以算,事实上,我真的死了一坎……」 黄绢仰躺着,望着原振侠:「原,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灵魂离开了 肉体之后,感觉怎么样?幽灵星座一定还在你的记忆之中,你能形容出来? 原振侠紧锁着眉他的那种神情,甚至有点叫看到的人心痛。 黄绢在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之前,曾说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那是由于当时, 当年轻人、黑纱公主、原振侠,突然又「回来」之后,在一旁目睹这种奇迹的勒曼医院的医 生,向他们追问死而复生、灵魂离体,以及幽灵星座中的情形,可是叁人都异口同声,说是 一点记忆都没有。黄绢也在场,在勒曼医院的医生,大失所望的时候,由于认识原振侠,黄 绢可以肯定,原振侠在说谎. 他一定记得经历过的一切乙原振侠当时没有说,离开的时候,分手前,也没有说,一直 到这时,黄绢才有机会问,她知道原振侠不说,一定有原因,所以才那么说的。 而这时,原振侠眉心打结,像是遭到了极大的困扰,黄绢用手指在他眉心轻抚着,原振 侠缓缓摇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想………等和年轻人夫妇有了联络,终在一起, 和那位先生见面,到时候,和他们一起忆述,会………好一些。」 黄绢没有说甚么,可是有着显着的不满,过了一会,她才道:「要约齐那么多人,只怕 不是容易的事。还要终谁.海棠小姐,女巫小姐?」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我不想说,真的,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想说……」 黄绢冷笑了一声:「你们叁个人,是人类自有历史以来,第一批灵魂和肉体分开之后, 又回到肉体来的人,死亡和生命结束的情形究竟如何,也只有你们才能阐释,决不可能保守 秘密的。」 原振侠双手紧握着,又用力去压手指的关节,发出「拍拍」的声响:「我会说出来,可 是不是现在。」 黄绢叹了一声,轻轻在他眉心上吻着:「好,只当我没有问过,别再眉头打结了!你饿 了?我去烘印度薄饼?」 原振侠笑了起来:「你会.」 能干的人,学甚么都容易,何况烘印度薄饼,又不是甚么难事,一大锅又香又辣的羊 肉,辛辣的土酒,咬在口,满是粮食香味的薄饼,令他们两人,狠吞虎咽,吃得痛快淋漓。 黄绢显得很高兴,话也很多,她提及了一件十分怪异的经历,牵涉到公元前二百二十 年,一批外星人降落在地球,建立基地研究人的思想行为的事。 和这件事有关的一些被当作研究对象的人,目称为「天人」,正由于追究「天人」的夹 历,黄绢和原振侠才认识的.所以,黄绢一提起这件事,原振侠就感到特别亲切。黄绢先这 样开始:「脑部有金属片的天人,我们只知道是外星人研究的对象,那批外星人,曾到过地 球,就是秦始皇干六年,现欲京玑的十二巨大的金人. 原振侠「啊」竺声:「那位先生曾有过记载,原来是他们……」黄绢又道:「我还认识 了一个极了不起的人,你猜猜,是甚么人? 原振侠扬了扬眉:「能被你称为了不起的人,当然是真正了不起的人,我猜是……」 他一面说,一面紧盯着黄绢,黄绢现出一副做然的神态来,显然她心中颇以能认识这个 人而自豪。原振侠试琛着:「那位先生? 黄绢摇头,原振侠又道:「那位先生的夫人? 黄绢格格娇笑:「提示之一,男性;之二,有听来很神气的外号;之叁……」 原振侠伸手,把手指放在她的唇上:「猜到了,罗开.亚洲之鹰罗开.」 黄绢轻轻鼓掌,原振侠望着她,大有欣羡之色:「这位鹰先生,身上有许多传奇,真想 认识他. 黄绢指着她自己:「有机会,替你介绍。他来找我,是为了要弄明白一个叫康维十七世 的人的来历,嗯,事情复杂极了,虽然不知结果怎样,可是经过,值得对你说。」 原振侠漫声应着:「好啊,反正长夜漫漫,正好谈心。」 黄绢笑了,笑得十分甜蜜。 (罗开的追查,当然有了结果,不过黄绢并不知道。) (黄绢对原振侠的长夜畅谈,也不必写出来,因为一切经过都在「亚洲之鹰罹开放事」 第十文中。) 一连叁天,他们没有离开过那幢美丽舒适的小屋子和它的花园。 这叁天,对原振侠和黄绢来说,是他们相识以来,最快乐的叁天,黄绢在第叁 天黄昏时分,对着漫天色彩绚丽变幻的晚霞,忽然叹工声:「做互芙快乐的梦…… 原振侠懒洋洋地问:「为甚么是梦?」 黄绢声音黯然:「因为总有醒的时候,而且………很快就会醒的…… 』这自然不会时意料之外的事,原振侠只是心中感慨,他忽然想起了李文和朱淑芬来: 「如果有个理想园,再辛苦也要把它找到.」 黄绢并不知他那么说是甚摩意思,睁大了明澈的大眼睛望着他。 原振侠把李文和朱淑芬的情形说了说,黄绢苦笑:「哪里有甚么理想园,我看你那两位 同事,是上人家的当了. 原振侠摇头:「有甚么当好上当.他们《只过普通的医生和护士.」 黄绢没有再说甚么。 过了一会,黄绢才道:「明天一早,我必须离开;. 原振侠拥抱她:「至少还有长长约一夜。」第四部:玫瑰原来是海棠 长长的一夜过得极快,睁开眼来,接触到了阳光时,原振侠真希望宇宙之中,根本没有 太阳. 黄绢慢漫地从原振侠的怀中坐起身,伸了一个姿势曼妙之极的濑腰,一直到他们上了 车,驶向机场,他们都默然无语。在机场,黄绢有专机在等她,原振侠眼看她的专机升空, 心情黯然,低着头,慢慢地踱回机场大厦,他不目觉地叹气。 忽然,在他身后,有十分动听的女郎声传来:「长嗟短叹,当真是:黯然销魂者,唯别 而已矣.」 原振侠陡然站定,他并不转身,在感觉上,那女郎就在他的身后,离他极近,他如果向 后伸出手去,一定可以碰到她的身子。 原振侠没有动,声音又是很熟悉,但是他当然可以认得出,那就是在飞机上邂逅的神秘 女郎玫瑰. 原振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而心中又有新的疑惑:〕这个美丽得异乎寻常的女郎, 究竟是和自己偶然相遇,还是有昱在跟踪自己? 何以她对自己说的话,竟然大有酸溜溜的味道?她好像又早知道自己到印度来是干甚么 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在那小洋房中,她和黄绢都没有作甚么防范,若是育音窥伺的话, 那么在这叁天之中,所得可以说丰富之极了. 原振侠一想到这点,刹那之间,思绪上捕捉到了一些甚么,可是却又不形成概念,他只 是陡然转过身来,玫瑰果然就在他身后,几乎面对面可以碰得到,玫粤.丐时的神情极怪, 她轻咬着下唇,眼神之中,竟然大有恨意.而她显然料不到原振侠会突然转过身夹,以致突 然间,有豉窥破了重大秘密的狠狈,甚至跟轮地退了一步。 原振侠用锐利的眼光望着她,一亨顿:「你究竟是谁。.」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心中, 思绪极乱,他忽然想到,奥丽卡公主又复活了,而复活了之后的公主,外形和以前完全不 同,她有了黑纱的身体。 为甚么忽然会想到这一点呢?是不是由于这个女郎太神秘,又陌生,又熟悉,正是一个 外形完全改变了的熟人?所以,他才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玫瑰一直在向后退,已退出了五六步,才反问:「你希望我是谁?」 这问题,一时之间,令得原振侠无法回答,在他惘然发呆时,玫瑰行动极快,转身向前 奔了出去。 原振侠陡然叫:「玫瑰 他立即追上去,可是机场大堂中人很多,玫瑰又奔得快,要追上她并不容易,其势又不 能大叫大嚷,更不能把前面阻住去路的人推开。 玫瑰正在迅速离他更远,又有一队团体旅客涌过来,原振侠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 对他来说,怪经历虽然多,也没有那么神秘过,他呆呆地站着,不知站了多久,才有一 个印度小女孩来到他的身边,轻轻碰了碰他,交给他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希望我是谁,叫我,我会出现或许,这也可以算是巫术.」 原振侠的心头,像是被玫瑰重重敲了一下. 巫术难道那是玛仙? 绝不可能,玛仙不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样子,没有这个必要。 那么是谁?原振侠的脑际,闪电也似,竟闪出了另一个他生命中女性的名字: 海棠 是海棠.虽然不可思议之极,原振侠全然无法想像曾经发生了甚么事,不知道何以海棠 会整个都变了样子,直是换了一个身子。 可是原振侠这时,可以肯定:那是海棠. 为甚么在飞机上一见面,就有那么怪异的熟悉感?就是因为只有海棠,眼中才会有那种 令人一见难忘的眼神,只有海棠,才会在心情激动的时候,一面紧抿着嘴,一面口角却又微 微跳动. 只有海棠,当她想表达自己心宫的时候,会有一种只有恋人才能感觉得到的奇妙感应. 原振侠可以肯定,在海棠的身上,一定曾发生过怪异之极的事,但是这时,他哪还来得 及深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令自己剧烈跳动的心,稍为平静一下,然后,用尽了他所能用 的气力,陡然大叫:「海棠」 他突如其来的那一下叫唤所引起的混乱,全然像是一部胡闹电影中的大场面」样。先是 在他身边的几个女人,被他的叫声,吓得也跟着尖叫起来,接着,一个推着堆满了箱子的行 李车的胖女人,在尖叫声中,失去了控制,行李车撞向前,撞倒了几个人,那几个人中,也 有的把正推着的行李车再撞向前又压倒和撞倒了一大片人。整个机场大堂上,像是被推倒了 一只的排列骨牌一样,混乱在迅速蔓延,到了机场警卫要向天鸣枪示警时,混乱更到了顶 点。 这场大混乱的制造者原振侠,却已离开了机场大堂,没有人理会他,也没有人说得上混 乱是怎么发生的了。 (后来,混乱发生的原因经过调查,有八十多种不同的说法。) (世事往往如此,真相如何,谁说得上来.) 原振侠在混乱一开始时,就开始向前奔去,那是不久之前,玫瑰消失的方向,可是一直 当他自大堂的一个边门离开时,仍然没有看到她。他想找印度小女孩,也没有找到,想再四 到大堂,却听得人声鼎沸,一片混乱,他也不知道这混乱根本就是他引起的。 刹那之间,原振侠有了股极度的失落感,双手目的地摆动,望出去,视纬所及处,全是 人,可是这个人才是和自己全意相通的。. 别说甚么生死与共,生死相许了,只要心意相通,就不会个人在人丛之中,有那么孤单 失落的感觉. 他又呆立工会,茫然回到出几步,在路边一定石阶上坐下来,双手捧着头,过了好《, 才看到地上空行蚂蚁,正在忙碌地向前行,而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做甚么才好. 他思想极乱,黄绢来告诉过他,海棠不见了,而且「不见的情形,十分异特,她一切资 料,不但都在电脑中消失,而且也在干少人的记忆之中消失了。 也就是说,她曾经存在过,在某些人的脑中,已没有了记忆。 黄绢的调查工作做得十分详细,从海棠的同事处,从她的上级领导处,都作过口工作, 奇怪的是,本来海棠所属的那个组织,一个组织岩谨之极,触须遍及全世界的完善的特务机 构,竟像是完全不知道曾有海棠这样一个出色的一个情报人员的存在. 当时,原振侠虽然觉得奇怪,但他的设想是,海棠一定是在进行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 所以自上至下,对她的行踪,保守秘密。 黄绢也接受了这种想法。 可是,如果海棠根本变成了另一个人,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人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呢?) 原振侠也想起,在和她一起流落在南中国海的时候,海棠曾表示过的一个苍愿。 海棠曾经表示过,她要脱离组织,从组织中逃走,不再做人形的工具。 要做一个自己可以作主的人,虽然几乎人人都有那种身分,可是海棠没有,她要尽一切 力量摆脱组织. 原振侠当时,只是感到一阵难过,因为他知道,个人的力量,要和那么庞大的 组织对抗,成功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而当时,在海风的吹拂下,海棠的神情又如此坚决,双眼之中,闪耀着充满了希望的光 辉,一望而知,她已作了一个她生命历程之中最重大的决定,原振侠也自然不能去扫她的兴 致. 由于原振侠认定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以后,也没有在壹,甚至在知道了海棠「不见 了」,情形又那么奇特时,也没有联想到她已经「逃走」了。 但如今,海棠如果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不是表示她真正创造了奇迹,真的从那么 严密、庞大的组织中逃了出来? 如果是的话,她逃得十分成功,不但组织的电脑资料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她的纪录,而 且,几个训练她成材,一直领导她工作的主要人物,似乎也根本忘了曾经有她的存在. (由于海棠在组织中的身分特殊、地位神秘,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的领导人物,不会超 过五个。) 那么,她的计划实现了,她不再是一个情报人员海棠,而变成了人见人爱的美 女玫瑰. 原振侠全然不能想像其间的过程如何,可是他却知道,自己的推测可靠,不然,无法解 释一见玫瑰,就有那么熟悉的感觉,而且在某些地方,玫瑰的神情又那么异特。 」想到这一点,原振侠不禁心头轻跳,男性的遐思,令他有点想入非非整个脸型是另一 个人,是美丽的玫瑰,胴体呢?是不是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可是她还是她,只不过外形全 变了,如果再把她紧拥在怀中,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原振侠自然而然,想起了年轻人和黑纱公主,公主还是公主,可是又完全不一样了,当 年轻人拥着公主时,自然会有不同的感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想通了关键问题,他心境比较平静得多。 他当然希望,美丽的玫瑰,这时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因为他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应 该要守诺言,现身和他相会. 然而,在渐合的暮色中,在他身边经过的人很多,却没有他想要见的。 他缓缓站了起来,想已过去叁天,玫瑰可能对他和黄绢的一切,了若指掌,心 迷失乐园六 中不知是甚么滋味,黄绢的态度改变了很多,那使原振侠十分高兴,而海棠整个变了。 海棠这个人,这个名字,再也不得存在,那样突兀怪异,令得原振侠像是跌进了梦幻虔 界. 暂时无法可施,原振侠已经决定了,再次遇到她,不管在感觉上是熟悉还是陌生,第一 要务,就是不让她再离开. 想起来很好笑,她创造了一个奇迹,不知道施展了甚么神通,从庞大的特务组织中走了 出来,可是,看来,她仍然无法逃得出感情的罗网原振侠不认为他和玫瑰是偶然的相遇,一 切,自然是她精心安排的结果. 她是甚么时候又开始出现,并且留意自己行踪的?原振侠不知道,然而可以肯定的是, 完全改变了的她,注意他的行动,制造「偶然相遇」,目的完全是为了再度进入他的生活之 中.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暮色四合的苍穹,心中感叹.感情的网无形无质,可是一 旦被它套上了,除非有宗教式的大彻大悟,不然,没有人可以脱得出口去,不论是快乐还是 痛苦,都只落得个在网中苦苦挣扎. 等到原振侠又回到机场大堂时,被他引发的混乱,已经平息,他并没有等了多久,就上 了机。 飞机起飞之后,他打量机舱中的每个人,希望能够发现玫瑰,可是他失望了。 呷着酒,他正准备休息会,一个空中侍应生走过来,递给他个小包:「原医生。.在机 场上,壹位美丽的小姐,嘱咐我们在机主又给你是一架录音,一卷录音带,上面是她要告诉 你的话。」 原振侠陡然坐直了身子,那侍应生明眸皓齿,本身也是个美人胚子,可是玫瑰的美丽, 给她极深的印象,所以她忍不住又道:「那位小姐真美,和你………正好是一对.真叫人羡 慕.」 原振侠接过小包来,口中礼貌地道谢,心里却在苦笑。 任何事,只看表面,绝对无法了解真相:「正好星对」,那真正只有天晓得,两个人的 身上,都不知有多少麻烦,而这麻烦,也就形成了重重阻隔,. 原振侠再要了一杯酒,拆开小包,拉出耳机,按下掣钮。 首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显然在录音时,她的心情十分激动,以致气息也不能均 匀。 然后,是海棠;不,是玫瑰的声音。 (每一个人所发的声音都不相同,几乎没有一个人一样,那是由于发声器官引声带,喉 部左右侧各一,凸的膜状轫带,造上人人有些微的差异,所以在振动发音时,也绝不一 样。) (原振侠听到的,不是海棠的声音。) (这证明,她的改变是如何彻底,至少她现在的声带,就和以前的不同,所以原振侠听 到的,才是玫瑰的声音,而不是海棠的。) 玫瑰的声音听来十分甜腻,但又不致于腻得化不隍,动听的声音,使得听到的人,心旷 神怡. 「原,听到了你那一声大叫,我整个人,都像是因为你那一下呼寸而爆炸,成了无数在 空气中飘荡的尘埃,而每一颗、每一粒,都带着快乐,沉重的快乐,使我口又落到地上,凝 聚起来,又有了我。原,我不再计较,原谅你过去几天的一切行动,那真令人羡哗拓嫉得发 狂我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机会?」 原振侠苦笑,他料中了,过去几天,他和黄绢一点防范也没有,玫瑰以她第一流特工人 员的本领,要窥伺他们的生活细节,自然再容易不过适当距离、角度,一具普通的望远镜已 经可以达到目的了。 原振侠的心中,也不免有点恼怒.这种行迳,她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反倒还要生 气,若不是那一下叫唤,她还要不原谅自己? 「原,我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我逃走了.经过情形又奇妙又复杂,叁言两语,也难以讲 得完。简单地说,自从在南中国海上,知道爱神轻而易举可以进入电脑,我就有了这个大胆 想法,要求她帮忙,把所有有关我的电脑资料,都消除掉,她不但做到,而且,还进一步, 消除了几个主要人物脑里的记忆,在电脑和那些可以控制我的人的记忆之中,根本没有我这 个人存在过. 原振侠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心头坪坪乱跳,他喝这口酒,算是替海棠庆幸从此之后,海 棠消失,玫瑰冒生,一切全不同了,人形工具,成了人. ”原,本来,我早该和你相会,可是由于组织的势力强大,我还是十分害怕,而且,在 我身上又发生了相当怪异的事情,可以看到,我的外形整个变了,事实上是,你绝对要相 信,虽然事情怪绝,可是却真的发生在我身上,嗯……你刃能干会理解,我……我换工个身 体,换了个别人的身体,.」 原振侠听到这,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挥着手,激动之极,可是他又立时冷静了下来, 他按下了暂停掣,急速呼吸,又大。喝酒,他需要平静下。 玫瑰的话,别人可能真的不容易理解,她也以为原振侠不会明白。 可是,对予换了个身体」这种怪异莫名的事,原振侠却再也明白不过:他不但知道奥丽 卡公主换了黑纱身,而且他自己也换工个身体,只不过他换的,是自己的新身体. 他怎么会不明白? 他太明白了! 这也是令得他大是震撼的原因他的身体转移,是两位来自幽灵星座的幽冥使者的安排, 那么,她的情形又是怎样,.是爱神的安排。. 爱神也和幽灵星座有关,还是除了地球人自己之外,别的异星人或别的生命形式,对地 球人的生命了解得极其透彻,反倒是地球人自己对自己的生命方式才引生死程序,一无所 知? 原振侠勉力定神,又不由自主,大大喝了一口酒,才继续去赠。 「原,转移身体这种事,听来很骇人听闻,但掌握了这种能力,却又相当简单细节,我 也不知道,自然无法详述,我现在的身体,是勒曼医院的一个复制人,你自然听说过勒曼医 院……」 原振侠双手紧握着,又是勒曼医院,这个医院,在许多怪异莫名的事件中,担任着重要 的角色. 「原,这个美女身体的来源,十分有趣,勒曼医院的一个医生,在东方旅行,在一场合 中见到了她,震惊于她的惊人的美丽,未经她的同意,制造了小小的意外,取得了她的一些 细胞,回到勒曼医院,加以培植,他的用意是,这样的美女,不应该衰老,美丽应该永存, 所在捂殖的过程中,特别注重于衰老体的增长。 「据他说,很成功,我现在的身体衰老的周期不是如常人的五十比一,而是两 百比一,就是说,我到了一百岁,看起来,还像是二十五岁一样.那个美女的名字是玫 瑰,我就袭用了她的名字,我是不凋谢的玫瑰。「 原振侠用力贬着眼,事情奇幻得似乎比任何幻想小说中的情节还要荒诞了.「原,女性 爱美,我也不例外,这身体那么美丽,而且又不会衰老,我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她,可是,这 选择却给我带来了一些小小麻烦。」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他有豁了出去的心情,准备接受再怪诞的事实。 「原,小麻烦是,那位黄玫瑰小姐,由于她的美丽动人,在社交场合中,十分着名,见 过她的人很多,每一个都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的故事,甚至玻写成小说,拍成电影。我 既然和她一摸一样,就少不得引起很多误会,而我总是在『逃亡』中,引起大多人的注意, 毕竟不是好现象.」 原振侠苦笑:「你可以戴上面纱,或者,再去整容,把自己弄得难看些.」 「原,我开始时很不习惯,可是现在,我越来越喜欢现在的身体,我变得极喜爱照镜 子,每当我想起,原来的我已经消失,我已经从魔掌下逃脱,已经由一个工具,转变成为一 个人,一个真正的人,我心中是何等喜悦,当转换完成之初,我第弄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来 看你,我能逃离组织,可是没法子自你身边逃开去而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脱离组织,主要也是 为了可以更接近你,记得南中国海上我们之间的对话?你的话启示了我,我必须先得回我自 己,才能再得到别人。原,现在,我得回自己了. 原振侠紧闭着眼睛,身子不由自主,有点微微发抖,那么动人的声音,在向他娓媾诉说 着表情,每一个字,都那么出自肺腑的真诚. 原振侠心中在叫:那是甚么时候的事?为甚么不立刻来找我?为甚么这次见了面,又要 分开?为甚么这些话,不直接在我耳边说. 原振侠感到自己的心情,又是充实,又是空虚,我不知道如何才好. 「原,有几个原因,使我没有更刖来见你,其一,在组织中还有人记得我,觉得事情太 怪,会展开追查,可能自你那裹着手,所以我只好暂时忍着,其二,另外又有一件奇怪的事 发生,我要追查下去,和我也有相当切身的关系。可是我越来越想你,请相信,飞机上的相 遇,纯是偶然,当我看到你时,我和雷击一样,而那时你正在熟睡,原来你有坏习惯,在熟 睡中,会低念你想念的人的名字,那当然不 是我,使我推测到你会和甚么人见面,女性的自尊使我避开你。」 原振侠苦笑,真的是偶遇.竟然那么凑巧. 「原,下面的情形不必说了,妞妒之火,差点没把我烧成灰,可是你那一声叫 喊,又使我浑忘一切,只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而且是永还不能忘的。」 腻人的声音,令得原振侠也忆起那一幕又一幕的快乐时光来,心头有一种说不 出来的滋味。 「原,我整个人都不是以前的了,可是我还是我,某些神态、小动作、习惯,熟我的人 一看,就会觉得十分奇怪,一个小妹妹(比真姐妹还亲),就没有多久,就认出了我这是一 个大危机,她也属于组织,虽然她发誓绝不泄露我的秘密,事实上,就算她报告上去,组织 也不会相信,因为电脑和人脑中有关我的资料,都已经消失,但那总是一个危机,我要设法 弥补。」 「这个小妹妹的名字是水,和亚洲之鹰罗开,浪子高达很熟,请你略加留。」 「前些日子,在地中海,午夜时分,海水忽然大放光明.相信你也留意这个景象了,我 以为是爱神在地中海出现,曾想赶去见她,结果不是,就在那坎,我见到了亚洲之鹰他们, 都是很出色的人。 「我正在加紧进行我对那件事的探索,告一段落,立即扑向你的怀抱,准备拥抱我,和 听我讲述更多有关身体转移的奇妙经历。」 「愿意成为你的女人,吻你,亲你,抱你。记得,叫我玫瑰,我再也不要听到自己以前 的名字,希望今天见到的,你大叫的那一声,是最后一次。」 录音带的最后,是她的几下亲吻声,原振侠由衷地接受着她的亲吻,幻想着那 么柔软美丽的唇,会带来多大的快感. 听完了录音带,原振侠自然地想到,她现在在忙甚么事呢.照说,没有再比回 到他的身边来得重要了.可是,原振侠又想到这几天的情形,当自己和黄绢在一 起,那样亲热时,她全都看在眼裒,对重生了的她来说,那是一个甚么样沉重的打击虽 然他和黄绢的关系,她是早就知道的,但作为一个女性,当时的痛苦,可 想而知,说不定她还会后悔从组织中逃出来…… 原振侠低叹了一声,虽然她说原谅了他,可是他自己不能原谅自己他实际上,并没有做 错甚么,正由于这一点,他想不原谅自己,都无从不原谅起,这种矛盾缠结的心情,令得原 振侠拄然不知所措. 他慢慢喝着酒,尽量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设想着爱神是通过了甚么方法,令得一个 如此严密组织中的重要人物获得自由的。爱神能控制电脑的操作,要在电脑记录中,把资料 删除,自然轻而易举。 但是,爱神又是运用了甚么力量,竟然可以令人脑的记忆也消失呢? 现在,她应该是一个自由人了,和许多自由人一样。她心理上可能还有相当程度的恐 惧,但久而久之,自然会克服的。 倒是她说的那个「小妹妹」,很值得担心长期处在特务机构之中,难道还会保留着人性 美好的一面,会因为友情而背叛组织? 原振侠也无法想像她如何在勒曼医院「转换身体」的情形,那自然也是爱神的大能. 他用力伸了一个濑腰只觉得一切都极好,玫瑰会怀着对他的情.章,而投入他的怀抱, 黄绢在生和死的交替之中,也大有改变。 俏丽迷人的女巫,又一点也不敢违抗他的意思,那有甚么不好呢.为甚磨一定要在两个 或叁个之中选定一个?就像现在那样,不是很好吗? 他有豁然贯通之感,所以心情轻松,下机的时候,甚至吹着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