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画              作者:倪匡







  秋天的阳光,明媚地照在草地上,草已多少有点枯黄了,远际的天,蓝得格外透彻,秋

天本就是令人神情气爽的季节。



  而这几天,安妮的心情,也格外愉快。



  她独自缓缓地在草地上走著,她没有什麽目的,只是走了又走,她太喜欢用自己的双脚

来走动了,那是她一直梦想著的事。



  现在,梦想已变成了事实。



  木兰花等一行人,从非洲回来已有好几天了。回来之後的第二天,木兰花就曾带著安妮

,到几个著名的医生那里去检查过,医生拍了很多x光照片,结果说明,安妮脊椎上的石灰质

障碍,已经不存在了,也就是说,她能指挥自己的双腿了!



  但是,由於她的双腿,几乎从小就没有什麽运动之故,是以医生劝她一有空,就要练习

步行,同时,多服食对骨骼有补益的食物。



  木兰花曾将在非洲发生的事,详细告诉过医生,希望能够找出安妮的小儿麻痹症何以会

突然痊愈的理由来。如果能够找出其中的理由,那麽,这将是本世纪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



  因为,世上由於患小儿麻痹症而成为残废的人,不知有多少。



  至今,医药还是无法挽救,如果找出了原因,那必是造福人群的一件好事。



  可是,医生们经过了详细的研究,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因为即使是曾深入猎头禁地的木兰花,对於猎头族的一切,也是知道得太少了。



  木兰花不知道刚利族人的毒箭,是用什麽剧毒的东西制成的;她也不知道那种神奇的绿

色解毒液汁,有些什麽成份。



  所以,他们只好将这件神奇的事,称之为安妮的幸运,而在能用她自己的双脚行走之後

,安妮真可以说是世上最幸运的小女孩了。



  安妮的脸色,一直是十分苍白的,而且,她的脸上少有笑容。但是这一切,在最近几天

之中,完全改变了过来。



  她的脸色变得红润了,笑容常挂在她的脸上,所没有变的是,她仍然很喜欢沉思,当她

沉思的时候,她一样喜欢咬指甲。



  那天早上,木兰花一早就出去了,只有安妮一个人在家。



  一吃完了早餐,洗好了碗碟,她就开始在花园的草地上走来走去。



  她已经走得有点疲倦了,天气虽然凉,但是,在她的鼻尖上,也渗出细小的汗珠来,她

在喷泉旁坐了下来。



  水池中的金鱼,一看到了她的影子,都游近来,令得水面上,响起了一阵卿唧的声响,

安妮用手指逗玩著金鱼,她一个人,也笑了起来。



  她逗玩了片刻金鱼,抬起头来,却不禁呆了一某。



  铁门外站著一个人!



                   3



  那人可能已经站在铁门外很久了,只不过因为他一直站著,没有按门铃,也没有出声,

是以安妮才一直未曾注意到他。



  那人可能是一个流浪汉,他穿著一件白色的外衣。可是在这件外衣上,却全是一块一块

黄色的斑渍。他的头发十分长,也可能几天来未曾剃胡子了。



  他的胁下,挟著一个长长的,用旧报纸包著的东西,当安妮抬头向他看去时,在他满是

皱纹的乾瘪的脸上,立时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来。



  安妮呆了一呆,她首先肯定,那是一个流浪汉,因为她在那流浪汉的眼中,看出了一个

无家可归的人才有的忧郁。



  同时,她也在那流浪汉那种挤出来的笑容上,看出他一定想向自己乞求些什麽,安妮是

一个心肠十分好的女孩子,她立时向铁门走去。



  当她向铁门走去的时候,那流浪汉的脸上,更现出高兴的神色,安妮来到了他的面前,

柔和地问道:「你有什麽事吗?」



  那流浪汉回头去向身後看了一看,在他的身後,根本没有人,他的那种行动,又使安妮

有一种感觉,感到那流浪汉的神情,多少有点紧张。



  在向後看了一看之後,那流浪汉转回头来,道:「我想见木兰花小姐,请你告诉她,我

是李彬,兰花小姐应该听过我的名字的。」



  安妮不禁皱了皱眉,看来那流浪汉不单是流浪汉,还大有来历。从他的外形看来,他无

疑是落魄到了极点。一般落魄到了这一地步的流浪汉,是连自己叫什麽名字,也忘记的了。

可是,他都还带有自信,以为木兰花会知道他的名字。



  木兰花是不是会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什麽人,安妮自然不知道,但是对安妮来说,

李彬却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是以,她摇了摇头,道:「兰花姐不在。」



  那位自称李彬的流浪汉,脸上立时现出了十分失望的神情来,他发出了「啊」的一声,

伸手搔了搔头,并且一直重复著安妮的话,道:「她不在……她不在!」



  安妮又皱了皱眉,道:「如果你找兰花姐有什麽要紧的事,你不妨告诉我,如果事情不

是太严重,我或者可以帮忙?」



  安妮的性格比较柔和,如果换了穆秀珍,早已经不耐烦,更要大声的喝问对方,究竟有

什麽事情了。



  李彬忙陪著笑,道:「是……是!那实在是一仵小事情,你看我,完全是一个流浪汉,

我晚上连睡的地方也没有,再带著一点东西在身边,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我想将这幅画

,寄存在兰花小姐的府上,等到我有了固定的职业,再取回来。」



  安妮第三次皱了皱眉,因为李彬提出的,是一个十分古怪的要求。



  那个要求,的确如李彬所说,是一件小事情,将一幅画寄存在人家的家中,那不是一件

小事麽?而且,以李彬目前的处境来看,他的要求,也不能算是人突兀。一个流浪汉,总不

能带著一幅昼,在街头露宿的。



  但是安妮却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她迅速地思索著。然後,她问道:「一幅画?那是什

麽画,是十分有价值的古昼麽?」



  「一幅盏」,那只不过是三个字。一幅画有可能被抛在街边,也没有人去拾它;但也有

可能放在古董市场上,价值连城的!



  李彬立时苦笑了起来,道:「小姐,你看我现在这种潦倒的样子,怎会还有值钱的东西

,这幅画……只不过我很喜欢它而已。」



  他一面说著,一面已将那幅画,自铁门中递了进来。



  安妮後退了一步,她已经可以看清楚,那用报纸包著的,真是一幅画。她没有再犹豫,

便伸手将那幅画,接了过来。



  她道:「李先生,我叫安妮,这幅画,你是交给我的,将来你想要回去的时候,问我要

好了,兰花姐回来,我会讲给她听的。」



  「谢谢你,安妮小姐!」李彬不住地弯腰点头。



  安妮笑道:「不必客气,你--」安妮本还想问他,是不是想进来坐一会,她还可以招

待他一餐丰富的饭盒的,可是李彬却已转过身,向外走了开去。



  他走到公路上,靠著路边,慢慢走远了。



  安妮在铁门前又站了一会,看著李彬渐渐走远了,她才转过来。



  她仍然是拿著那幅昼,她的心中在想,世界上真有些怪人,李彬不就是怪人之一麽?看

来他已潦倒得身无长物了,可是怕却还舍不得抛弃那幅昼,要将它找地方寄存起来。



  安妮向客厅走去,从阳光下一来到客厅中,她感到眼前暗了一睹,她来到了餐桌前,扯

开了旧报纸,将那幅昼,摊了开来。



  那是一幅中国昼,安妮对於中国画并没有什麽认识,自然也看不出这幅书的好坏来,可

是那幅画,却立时吸引了她。



  她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样的一幅画。



  那幅画的本身,大约有两尺宽,四尺长。在昼的四周,约有半尺宽的绢裱,绢裱已经非

常残旧了,有的地方,已破了小孔。



  那幅画上,画著许多人物,每一个人物的高度,不会超过一寸,安妮一时之间,也说不

上画中究竟有著多少人,但至少在两百个以上。



  那些人,全在一个山谷中,那山谷中有一个湖,湖中幻出绚烂的颜色来。



  中国画所用的颜料,就是有这个优点。看来这幅画,已有好多年了,但是画上的颜色,

看来却还像新的一样鲜艳。在山谷上,还有一道彩虹,彩虹的颜色,真是美丽极了。



  所有的人,都穿著不同的衣服,有不同的神态,或坐,或立,有的还躺在山石上,有的

围成了一团,也不知他们在做什麽。



  那的确是一幅十分奇怪的怪画!



  昼上没有题字,也没有画家的签名和印监。



  安妮站在桌边,看了很久,直到站得她的双腿有点发酸了,她松开了手来,在椅子上坐

了下来。而那幅画,一定是长期被卷著的,所以安妮一松开来,它又自动地卷成了一卷。



  安妮的心中,升起了好些疑问来,她的第一个疑问是:那个李彬,究竟是什麽人?她的

第二个疑问是:李彬将这幅画放在这里,是不是有别的用意,第三个疑问……



  但是安妮却没有再往下想去。



  因为这时候,不论她如何想,她只是在凭空揣测而已。只要等木兰花回来,一知道了李

彬究竟是什麽人,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安妮坐了一会儿,将画卷好,放在桌上,她又回到了花园中,在秋日的阳光下,来回走

著。到了中午时分,她老远看到木兰花驾著车子回来了,她就来到铁门前,将铁门推了开来

。



  木兰花驾著车,直驶了进来,笑道:「安妮,今天的情形怎麽样?」



  安妮伏在车上,道:「好极了,我想我已和常人一样了,兰花姐,什麽时候才带我去爬

山?」



  木兰花摇著头,道:「别胡说,至少要三个月以後!」



  木兰花从车中跳了出来,握著安妮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客厅中。



  木兰花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昼,她道:「那是什麽?」



  「一幅昼。」安妮立时回答。



  木兰花笑了笑,她显然没有在意,桌上有了一幅昼,那本来就是很普通的事,是以她也

未曾再问下去。



  安妮侧著头,问道:「兰花姐,你认识一个叫李彬的人?」



  「李--彬?」木兰花反问。



  「是的。」



  木兰花皱起了眉,想了片刻,道:「不记得这样一个人了。为什麽你会提起这样一个人

来?可是他曾经来过这里麽?」



  「是,他看来像是一个流浪汉,他说他明李彬,你会认识他,他要将一幅画寄存在我们

这里,我答应了他,他就走--」安妮的话,只是讲了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在这时候,她突然看到了木兰花的神色。变了一变,而且,木兰花立时转过身子,

她几乎是扑向那张餐桌的。一到了桌边上,她展开那幅画来,看了一看,然後松开手,昼又

卷成了一卷,木兰花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对著安妮站著。



  安妮也没有再出声,她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发生了,自然,发生的事,和那李彬,和这

幅昼,有著莫大的关联。



  足足过了半分钟之久,在那半分钟之中,安妮的心中,惊异不定,因为,她实在想不透

,究竟是为了什麽,使木兰花感到了如此巨大的震惊。



  木兰花终於转过身来了,她面上的神色,十分严肃,她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李彬,

就是那个李彬……」



  然後,她突然提高声音,道:「安妮,那个李彬,看来大约有多少岁?」



  「大约是五十多岁,兰花姐,他是--」安妮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一次,是木兰花摆

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的,木兰花慢慢向前走来,双眉紧蹙,通:「他今年应该是五十

六岁。」



  安妮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她道:「你真是认识他的?」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听说过他,他做那件几乎无人不知的事情那年,是二十四岁,现

在,已经三十二年过去了。」



  安妮呆了呆,「一件几乎无人不知的事!」



  这真是难以想像的,一个如此航脏、潦倒的流浪汉,难道也能做出一件无人不知的大事

来?



  安妮忙问道:「那是什麽事?」



  木兰花握著安妮的手,拉著安妮,一起坐了下来,她缓缓摇著头,像是这件事,她也还

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一样。



  安妮用焦急的眼光望著木兰花,但是木兰花却一直不出声。过了好久,木兰花又站了起

来,她来到电话机旁,拨著电话。



  安妮又不由自主地咬起指甲来。



  木兰花的行动很怪异,往常,有什麽电话要打,木兰花总是叫她去打的,但是现在,木

兰花却自己去打电话,那表示这电话,出奇地重要。



  而且,当安妮看著木兰花拨动电话号码时,她看到了木兰花拨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

码。



  安妮有著超人的记忆力,她几乎记下了木兰花经常往来的人的所有电话号码,一个电话

,她只要打过一次,她就不会忘记!



  她和木兰花在一起,已有一年多了,而木兰花这时,所拨的一个号码,却是陌生的,也

就是说,在这一年多之中,木兰花从来未曾打过这样一个电话。



  安妮一面咬著手指甲,一面全神贯注地望著木兰花。



  电话铃响了很久,才有人来接听,木兰花问道:「是王五饭店麽?我找王五,是的,噢

,你就是,王五叔,有一件事麻烦你!」



  安妮睁大了眼,木兰花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一个开饭店的,叫作王五的人,那是为了什

麽?这实在太令人疑惑了。



  安妮和穆秀珍不同,在那种情形下,穆秀珍一定会发出连珠炮似的,一连串的问题来了

,但安妮却只是咬著指甲不出声。



  木兰花接著又道:「我想来看看何妈妈,请你先去向她老人家问一声,是不是欢迎我来

,我有一件事想请教她老人家,好的,我等著。」



  木兰花提到了「何妈妈」,安妮根本不知道那「何妈妈」是什麽人,但是木兰花在提及

她的时候,口气却十分尊敬。



  木兰花在电话旁等,安妮也不出声,足足等了十分钟之後,木兰花只是微蹙著双眉,像

是在思索著,而那十分钟,对安妮来说,实在是太久了!



  然而,安妮也有著足够的耐性,她仍然一声不出。



  一直到了十分钟後,电话那边,才有了声音,接著,她听得木兰花说道:「好的,我们

立刻就来,真麻烦你了,王五叔,你还是那麽腿快!」



  安妮只听得电话的那边,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而木兰花已放下了电话,道:「安妮

,拿起那幅昼,我们去见一个人!」



  安妮卷起了那幅画,她仍然没有说什麽,因她知道,木兰花如果不想说的时候,自己就

算再问她,也是没有用的。



  她们一起走出了客厅,上了跑车,驶出了花园,安妮下了车,将铁门锁上,木兰花驾著

重,同通往郊区的公路驶去。



  木兰花将车开得十分快,半小时後,车子在一个市墟前停了下来,木兰花和安妮下了车

,市墟中来往的人很多,也有不少都市来的旅客。



  木兰花带著安妮,走在狭窄的街道上,不一会,安妮就看到了「王五饭店」的招牌,那

是一间小得可怜的饭店,店门口,放著两只大铁盆,铁盆里养著很多活鱼,木兰花才到店门

口,一个中年人,就迎了出来,那个中年人又高又瘦,满面灰尘。



  木兰花叫道:「王五叔!」



  那中年人「呵呵」笑著道:「兰花,你这人,什麽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到现在还不

肯嫁人,你年纪不算小了啊!」



  安妮从来也未曾听得有人对木兰花讲过那样的话,那个看来像乡下人一样的中年人,一

定和木兰花有著十分密切的关系,所以才会那样讲的。



  木兰花粲然一笑,道:「是啊,倒要王五叔操心了!」



  那中年人笑了起来,转过脸,向安妮望来,安妮也叫了一声,道:「王五叔!」



  王五叔点著头,木兰花道:「她是安妮。」



  「我知道。」王五叔点著头,「我虽然住在乡下,但是乡下也有报纸,在报纸上,我时

时可以知道你们的消息,秀珍好麽?」



  「好,」木兰花回答著,同时,她向安妮解释著:「王五叔是我们的老邻居,他是看著

我和秀珍长大的,是不是,王五叔?」



  「当然是,秀珍啊,小的时候,才淘气啦,什麽古怪事都做得来,有一次,取了炮仗中

的火药,塞进我的旱烟袋!」



  安妮笑了起来,穆秀珍打小就淘气,那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事情,木兰花走过了二步,压

低了声音,问道:「王五叔,你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看看何妈妈?」



  「有什麽大事?」王五叔低声问。



  「李彬今天来了。」木兰花道:「就是天地堂的李彬!」



  王五叔像是突然吃了一惊,张大了口。



  「而且,他还带来了一幅昼。王五叔,这幅昼,我想就是李彬当年在天地堂中偷走的,

他说,要将画寄存在我这里!」



  王五叔的神情更吃惊了,他立时向安妮胁下指了一指,道:「我的天,小兰花,你不是

将这幅昼带著,到处乱走吧。」



  安妮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因为在那片刻间,她明白到了许多从未听到过的名词,自然

包括「天地堂」和有人称呼木兰花为「小兰花」在内。



  木兰花道:「是的,就是这幅昼,事情已隔了三十多年,我想,没有问题了吧。」



  王五叔摇著头,道:「那可难说得很,来来,我们一起去见何妈妈!」



  王五叔转身走进店堂,店後是一个用竹篱围住的院子,院中养著很多鸡。



  王五叔推开了竹篱的门,向前走去。他们走的,是一条羊肠小路,小路旁,蒲公英艳黄

的花朵,在阳光下看来,格外惹目。



  他们一直向前走著,王五叔越来越快,将木兰花和安妮抛得老远,一直来到了三株大榕

树之下,王五叔才停了下来,等著她们。



  安妮勉力开步走著,她喘著气,道:「兰花姐,王五叔走得好快。」



  木兰花道:「他是出名的快腿,他曾有一天一夜,走三百五十里路的纪录,他在年轻的

时候,人人叫他飞腿王五!」



  「那时,他是做什麽的!」安妮好奇地问。



  木兰花笑了笑,道:「什麽都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是一个侠客,自然,现在,

他只是一个小饭店的主人。过去的已过去了。」



  安妮其实不怎麽明白,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多少也有点明白的,穆秀珍曾和她

讲起过许多这种江湖侠义儿女的故事。



  安妮又问道:「那麽,那位何妈妈呢?」



  木兰花皱了皱眉,道:「安妮,这位何妈妈,是一位脾气十分古怪的老人家,你最好别

说什麽,除非是她问你,明白麽?」



  安妮点了点头,她们也已来到了那三株榕树下,有一道小河从榕树下流过,河上有一道

已经很残旧的木桥,过了木桥便是一个小村落。



  那小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是倒还算整洁,房子也全是砖房,他们过了那木桥,王五

叔仍走在前面,一直来到村尾的一幢屋子之後。



  那屋子之後,是一个大院子,种著许多化,大多数是菊花,开著各种颜色的花朵,在秋

阳中看来,似乎益发地艳丽。



  院子中,有两个小孩子在嬉戏,一看到有人来,那两小孩便睁大眼睛,叫了起来,道:

「奶奶,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王五叔笑笑道:「小孩子,别大声嚷叫!」



  他一面说话,一面推开竹篱的门,走了进去,只见从房中走出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婆婆来

。那老婆婆看来,至少在七十岁开外了!



  可是她的精神,却十分好,面色通红,她的手中虽然柱著一根拐杖,但是腰板挺直,那

根拐杖,对她来说,显然只是装饰品而已。



  木兰花一看到那老婆婆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叫道:「何妈妈!」



  那老婆婆眯著眼,望著木兰花,忽然道:「秀珍为甚麽不来?她嫁了人,就忘了我这老

婆婆了?也不将她男人带来给我瞧瞧!」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她不敢来,她怕你老人家瞧著她的男人不喜欢,用拐杖打他!

」



  老婆婆笑著,道:「见她的鬼,听说,她嫁的是湖洲神偷云旋风的第四个儿子,如果是

,那也真算是门当户对了!」



  安妮又听到很多闻所未闻的话,例如「她的男人」,「门当户对」,这是安妮无法了解

的一种观念,她就算想说话,地无从说起。



  从那老婆婆到安妮,真的相差了大半个世纪,相差大半个世纪的人,观念自然是无法统

一起来的。



  木兰花道:「是啊,何妈妈,云神偷你是熟悉的了?」



  「当然熟悉,我们还曾一起做过案子,呵呵,」何妈妈得意她笑著,「不过,过去了,

这些事,提起来也发霉了,还是不说的好。」



  神偷云旋风的事,安妮倒是听穆秀珍提起过,那是云氏兄弟的父亲,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



  而何妈妈竟说,她曾和云神偷一起做过案子,那麽,她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了。这又应该

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安妮自然知道,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也有年轻的年代,也有过灿烂的年华,但是安妮却

全然无法想像,因为那究竟太遥远了!



  木兰花自安妮的手中,接过那卷昼来,道:「何妈妈,我们进屋去,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你一定有兴趣的。」



  何妈妈直到这时,才向安妮望了一眼,道:「这小丫头是谁?」



  木兰花道:「她可说是我和秀珍的妹妹,她叫安妮。」



  何妈妈走过来,拉住了安妮的手,目不转睛地打量著这安妮,看了足有一分钟之後,才

道:「丫头长得倒机伶,只是身体弱些,婆家不喜欢?」



  木兰花忍住了笑,她并不去驳何妈妈问话,驳也驳不来的,因为在何妈妈眼中,根深蒂

固地相信,女人最要紧的,是要婆家喜欢!



  安妮更不知怎麽回答才好,她只是尽量保持著微笑,何妈妈转过身去,道:「来,给我

看看,你带来了什麽东西。」



  他们一起走进了屋子,屋中有一张方桌,木兰花将昼放在桌上,何妈妈「噢」地一声,

道:「原来是一幅昼啊!」



  她一面说,一面顺手在桌上的针线蓝中,取过了一副老花眼镜戴上,而木兰花也在这时

,慢慢地将那幅昼,张了开来。



  当木兰花将那幅画,展开一半的时候,何妈妈的脸上已经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来,当全

展开之後,她吸了一口气,双眼盯住了昼,道:「小兰花,你是从什麽地方,得到这昼的,

快拿火来,让我将这幅昼烧了,快拿火来!」



  她年纪虽然大,但是叫起来声音仍然很响亮。



  只不过她一面叫的时候,一面扬著手,她的手却在剧烈地发著抖,木兰花忙道:「何妈

妈,这幅昼,是不是天地堂的?」



  何妈妈并不回答,只是叫道:「王五叔,你还站著做什麽?快去拿火来,烧了这幅画,

那是最不祥的东西,那是--」她喘了一口气,才道:「那是一幅魔画!」



  木兰花的面色,也变得十分凝重,她急急地卷起了那幅昼,道:「何妈妈,你肯定这幅

画,是天地堂的了?一点不假了!」



  何妈妈刚才在一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神情异乎寻常地激动,但这时,她却已渐渐回复了

正常,她道:「是的,天下没有第二幅那样的昼,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李彬带来的。」



  「李彬,这畜牲!」何妈妈用力一掌,拍在桌上,「这畜牲怎麽还不死?他偷走了这魔

画,照说,他一定早已死了!」



  木兰花淡然她笑著,通:「但是事实上他没有死,因此可知道这幅昼并没有什麽特别的

魔力,只不过是另有秘密而已。何妈妈,我来看你,就是想请你详细说说这幅昼的事情!」



  何妈妈却摇著头,看她的样子,像是十分恼怒,她瞪著眼,道:「没有什麽好说的,当

年为了这幅鬼画,死了那麽多人,还有什麽好说的?」



  木兰花没有出声,屋子中登时静了下来。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听得何妈妈又道:「天地堂是一个大组织,你是知道的,它的规

模十分大,这幅画,就是这个大组织的灵魂!」



  何妈妈的话,不但安妮听得莫名其妙,木兰花也皱起了眉。何妈妈指著那幅画,道:「

我也不知道何以这幅画那麽重要,但是当这幅画和李彬一起失踪之後,组织中都乱了起来,

从此你争我夺,互相残杀,不几年,就烟消云散了!」



  木兰花仍皱著眉,道:「可是,那一定有原因的。」



  何妈妈哼了一声,道:「可能是,但是,多麽可惜啊,我那时认识了一些人,本来全是

肝胆相照的铁汉。然而後来,你怀疑我,我怀疑你,在长江边上的那一场火拼……别说了,

快将那幅昼带走,别再来惹我,让我安静安静,我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



  何妈妈一面说著,一面重重地拍著桌子。



  木兰花迅速地卷起那幅昼,她抱歉地道:「何妈妈,真对不起,我来打扰了,我会去找

李彬,我想弄清楚这件谜一样的事!」



  何妈妈又拍了一下桌子,道:「小兰花,那事情发生在三十多年之前,和你一点关系也

没有,你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将它烧掉!」



  木兰花的神色,十分平静,她摇著头,道:「不,何妈妈,你不必骗我了。我知道,这

幅昼,和我有著很大的关系!」



  木兰花那两句话,说得十分平静。



  而她那句话才一出口,何妈妈的脸色就变了,她怔怔地望著木兰花。安妮的心中更是诧

异,睁大了眼睛,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向安妮摆了摆手,叫她别再说下去。



  安妮不禁苦笑了起来,她自然可以忍住了不发问,但是,她却绝没有法子,排除心中的

疑惑,因为她无论如何想不出那幅昼和木兰花有什麽关系。



  她曾听得木兰花说过,这幅画失踪,已有三十二年了,除非木兰花已经超过三十二岁,

不然,那幅画,和她又有什麽关系?



  但是,木兰花是绝不可能超过三十二岁的!



  屋子中立时又静了下来。



  何妈妈最先打破沉寂,她缓慢地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



  木兰花点著头,道:「是的,我在小时候,听儿岛师父说起过。儿岛师父是我父母的好

朋友,他曾说过,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我并不大将私人的恩怨放在心上,冤冤相报,是最

没有意义的,但是,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却想弄清楚!」



  木兰花的话,说得十分坚决,在她的语言中,含有一种绝无商量妥协余地的力量,何妈

妈望著她,仍然一声也不出。



  木兰花续道:「我还知道,我父母、叔叔,就是为了这幅画,不想卷进血腥的残杀之中

,才远走他乡的,但是人家还是追了上来。」



  何妈妈突然长叹了一声,道:「是的,你说得对,当年,你父母和秀珍的父亲,全是英

雄人物,很得江湖中人的尊敬,可是那幅画失踪之後,不知怎地,人家都说是你父亲指使李

彬将画偷走的,李彬当时年纪轻,不该有那麽大的胆子,你父母和叔叔,一气之下,就远走

他乡,王五便是当年和他们一起走的。」



  木兰花向王五叔望去,王五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用乾涩的声音道:「穆大哥和穆二哥真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们是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的,但他们也看出那幅昼不见之後,会有大乱,所以早走了。果然,火并、残杀的消息,不

断地传来,我们销声匿迹,住了将近十多年,你和秀珍两人,就是那时出世的,真想不到,

他们避了十多年,仍然避不过去!」



  何妈妈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兰花,你或许不知道,来找你父母、叔叔麻烦的人,他

们也死了,全都死了。那是我事後听人说的。」



  木兰花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她道:「何妈妈,你还是不明白我,我绝不是对我父母

的死耿耿於怀的那种人。他们生活在那种时代,过的又是那样的日子,很难判断出谁是谁非

,现在时代进步了,人的观念也改变了。现在,计较、冤冤相报,是一种很狭窄可笑,没有

知识的观念。」



  何妈妈眨著眼睛,虽然她对於木兰花的话,不是十分了解。而木兰花也没有向他们进一

步地说明,她只是继续道:「现在,那幅昼又出现了,而且,落在我的手中,我只想知道两

件事,何妈妈,那是你必须告诉我的!」



  何妈妈叹了一声,道:「好,哪两件?」



  木兰花将声音放得低沉而迟缓,她道:「第一件,那幅画中,究竟有什麽

秘密,以致失

去了那幅画後,天地堂会产生那样的大混乱?」



  何妈妈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实在不多,常言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这幅画,和一笔巨大的钱有关联。」



  木兰花奇道:「怎麽会?」



  何妈妈道:「一点不假,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日本人打中国,战局动荡,

人人自危,天地堂的钱财很多。那时,掌财政的,是你的叔叔,就是秀珍的父亲,他为人性

如烈火,最是忠直,大家都相信他,所以,将一大船金银宝贝,托他运到妥当的地方去。他

选了六个人和他一起去。他去了两个月回来,将这幅画交了出来,告诉大家,画是他画的,

金银宝贝藏在什麽地方,看这幅画就可以知道。」



  木兰花不禁苦笑了一下,听何妈妈的叙述,传奇的味道,实在太浓了,但是,在三四十

年之前,这样的事,又的确会发生的。



  何妈妈歇了一歇,又道:「於是,这幅画便被悬在堂上,虽然人人都可以看得儿,但是

为了避嫌,却谁也不敢去细细察看它,直到有一天,有人想偷这幅画,被警卫发觉,一枪打

死,人人都说那是不祥的画,谁碰到了它,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一木兰花用心地听著,何妈

妈的双眼望著门外,门外是一片盛开的菊花,但是从何妈妈脸上的神情看来,她像是看到了

古老巍峨的大堂,滔滔的江水,经年的岁月,那些血性的汉子,她像是完全回到了几十年之

前的那种日子和生活之中!她又道:「在那件事以後的一个月,日军迅速南下,人心惶惶。

突然,在一天早上,那幅画不见了,李彬也失踪了。那时,正是组织最需这钱用的时候,画

突然不见了,等於失去了组织中十之八九的财富,自然一下子,乱了起来。」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在那样的情形下,平时的信任消失了,人与人之

间,变得互相

不信任了,互相残杀起来了?」



  何妈妈现出痛苦的神色来,点点了头。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何妈妈,你和我叔叔是好朋友,你可曾听得他说起过

,这幅昼的秘密,究竟是怎样的?」



  何妈妈摇著头,道:「没有,你叔叔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我相信他对你父亲,也未曾

提起过这幅画的秘密,知道画中秘密的,只有他和另外六个人,据我所知,所有的人,全已

死了。兰花,金银宝贝,有什麽用?现在,拿到我面前来,送给我,我也不要!」



  木兰花点点头道:「是的,送给我,我也不要,但那是一笔财富,用在社会上,却可以

做得很多事情,我总得追查一下。」



  何妈妈摇著头,道:「你查不出来的,谁知道这样的一幅昼,是什麽意思?我看过不知

多少次,也猜不出昼的是什麽,我还一个一个数过那些人,我现在还记得,一共是两百三十

七个人,好了,你刚才说两件事,第二件,又是什麽?」



  木兰花立即道:「第二件事,我想知道,现在,在事隔那麽多年之後,还有谁对这幅画

表示关心的?」



  何妈妈皱著眉,道:「只怕没有什麽人了。」



  王五却压低了声音,道:「兰花,有一个人,你倒是不能不提防,这个人,他是天地堂

的败类,他投降了日本人,後来,又溜到南洋去,有人在南洋看到过他,说他表面上虽然是

富商,但是,他却在做著强盗的勾当,而且他还拥有两艘旧军舰!」



  何妈妈骂了一声,道:「是谁?」



  王五道:「他就是一直和穆大哥作对的那个曾瞎子!」



  何妈妈一听得「曾瞎子」三字,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五叔,曾瞎子,可是瞎了左眼的曾保?」



                   





  王五叔点头道:「不错,他叫曾保。」



  木兰花道:「我知道他,曾保不但是一个海盗组织的首领,而且还控制著一个庞大的犯

罪机构,国际警方几次将它的资料送到本市警局来,我看过。」



  王五道:「这个人是要小心提防的,但是他也未必知道这幅画又出现,只要你不到处去

说,他是不会来找你的!」



  木兰花笑了一笑,并没有说什麽。



  何妈妈和王五两人,可能不知道木兰花这样一笑是什麽意思,但是在一旁的安妮,却再

清楚也没有了,她知道,木兰花那样笑著,是表示她的心中,非但不怕那个叫作曾保的人来

找她,而且,她还会主动地向对方挑战。



  木兰花将画挟在胁下,道:「何妈妈,我告辞了,真抱歉,我又使你想起了当年的事,

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



  她说著,拉了拉安妮,一边退出了屋子。



  王五立时追了出来,何妈妈则在屋中,长叹了一声。王五,木兰花和安妮三人,走过了

那座木桥,顺著小路,回到了王五的屋中。



  王五力邀木兰花在屋中吃一餐饭,可是木兰花却急於要回去,王五的神情怏怏,木兰花

现出抱歉的神色来,王五一直送她们到车旁。



  在木兰花上车之前,王五喟叹著,道:「兰花,在报上看到你的事迹,你真了不起,我

们实在落伍了,不适合时代,只好在乡下开间小饭店了。」



  木兰花笑著,道:「五叔怎麽忽然感叹起来了?你和何妈妈,现在生活得那麽平静,有

什麽不好?」



  王五笑了笑,道:「是啊,真够平静的了,想起以前的日子里,真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一

样。兰花,这幅画的事,你最好不要张扬。」



  木兰花道:「五叔,我自有主意的。」



  王五笑得有点无可奈何,他道:「你从小就有主意,可是,据我所知,那

一笔财富的数

字,十分惊人,如果又引起了争夺……」



  王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木兰花完全可以明白他的意思,木兰花道:「我明白,这幅画

的本身,我想不怎麽重要了,李彬有了它三十年,也未曾找到什麽线索!」



  王五恨恨地说道:「是啊,他枉作了小人,曾保--」木兰花摇著头,她知道,她的话

如果说出来,王五一定很伤心,但是她还是道:「五叔,就算不是李彬偷走了那幅画,天地

堂一定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时代不同了,在今天,有民主政治,有法治社会,像天地堂那样

的组织,不是沦为犯罪的组织,就是阻碍了社会的进步,是绝对没有存在的条件的了!」



  王五睁大了眼睛,他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木兰花和他挥著手,进了车子,车子先向後退去,然後转了一个弯,向前疾驰而去,安

妮转过头去,看到王五叔仍然呆呆地站著。



  木兰花一直不出声,回到家中之後,她道:「安妮,请高翔来。」



  她一刻也不耽搁,将那幅昼,钉在墙上,怔怔地望著那幅昼,那幅画的确十分奇特,尤

其是那种五颜六色,绚丽的色彩。



  木兰花用心地数著昼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数过去,何妈妈说得不错,不多不少,一共是

两百三十七个人。



  这样的一幅昼,自然是用极其缜密心思的一个画谜,指示出当年南运的那批财宝,是收

藏在什麽地方的。



  可是,要揭开这个昼谜,当真谈何容易!



  至少,偷走了那幅画的李彬,就未曾解出谜底来。



  高翔来了,他扬著手,满面笑容地进了客厅。



  木兰花立时道:「高翔,你过来看看这幅昼,你知道它的来历麽?」



  高翔来到了画前,道:「这画内的颜色好奇怪啊!」



                   





  木兰花退後了一步,高翔看了半晌,道:「不知道,这是什麽昼,我从来也未曾听得人

说起过有那样的一幅古昼,那究竟是什麽?」



  木兰花道:「这就是天地堂的魔画!」



  如果高翔竟未曾听到过天地堂魔画的传说的话,那麽,他也不能算是高翔了。是的,木

兰花那句话一出口,高翔就吓了一大跳!



  他立时道:「兰花,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而且,这幅画还是李彬亲手拿来的。他拿昼来的时候我不在,是安妮收下

来的。他说是将昼寄在我这里,但我已知道他是另有作用的了。」



  高翔忙道:「什麽作用?」



  木兰花道:「先坐下来再说。」



  他们三人,一起坐了下来,木兰花将自己看到了那幅画之後,怎样去拜访何妈妈的情形

,详详细细地向高翔说了一遍。



  高翔用心地听著,等到木兰花讲完,他才直了直身子,道:「安妮,你也见到何妈妈了

?她是三十年前,最著名的女侠盗!」



  安妮有点难以想像,她只好点头。



  高翔又道:「那你现在准备怎样?」



  木兰花道:「我自然希望可以将那笔财宝找出来,那是极其惊人的财富,用在社会上,

可以使许多人受益,何必让它无声无息地被收藏著?」



  高翔摇著头,道:「兰花,当年,人人都怀疑那是令尊兄弟的主意,如果现在,再经你

的手,将那笔财富找了出来……」



  木兰花不等高翔说完,就爽朗她笑了起来,道:「高翔,过去的事情,让它去发霉好了

,别说现在已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就算有人知道,我还要做对社会有助益的事情,谁有

兴趣去理会几十年之前的陈年旧账,你说对不对?」



  高翔由衷地道:「兰花,我真佩服你的心胸!」



                   





  木兰花在微笑著,道:「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李彬。安妮,你见过李彬,你凭

记忆,将他的样子画出来,交给高翔!」



  安妮答了一声,立时奔了上楼梯。



  十分钟後,她便拿著李彬的画像,走了下来。



  高翔接过来一看,道:「不难,要找这样的一个流浪汉,太容易了,我相信在日落之前

,一定可以将他找到的,找到了之後--」「带到我这里来。」木兰花说。



  高翔站了起来。又向那幅画看了一眼。



  他摊了摊手道:「兰花,这幅画被人称作为」魔画「,倒也不无道理,我觉得它对人,

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木兰花笑道:「吸引你的不是昼,而是画中的哑谜!」



  高翔道:「还有,是打破了哑谜之後的巨大财宝!」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出去,木兰花将椅子移到昼前,她就坐在那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地

望著那幅画,就像是著了魔一样。



  安妮不停地在客厅中走来走去,她在过了将近一小时之後,才道:「兰花姐,要不要请

秀珍姐,也来看看这一幅昼?」



  「不要去惊动她。」木兰花简单地回答。



  「可是,那幅画是秀珍姐的爸爸画的!」



  「那有什麽麽关系,二叔在昼了这幅画之後十多年,秀珍才出世。」木兰花的双眼,仍

然未离开那幅画,同时,她的心中也在急速地转念著。



  这幅画中,藏著一个哑谜!



  而这个哑谜,关系著一笔惊人的财富。



  木兰花望著那幅昼的时间,已不能算少了,但是想起李彬对著那幅昼,足足过了三十年

,仍然一无所得,她那一两小时,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木兰花对於她的父母和二叔,几乎已没有什麽印象了,因为当年变故时,她和秀珍都小

得几乎什麽事情也不懂。



  所以,她也根本无法从他二叔的性格上来揣摩那幅画中的含意,她只好就那幅画来研究

,但是,她却找不出头绪来。



  天色渐渐黑了。木兰花仍然望著那幅画,也不著电灯,在黯淡的光线之下看来,那幅画

好像增加了一重神秘的气氛。



  木兰花注意到,那山谷的形状很奇特,可能不是虚设的,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山谷,但

是,那山谷是在什麽地方呢?



  天色更黑了,木兰花站了起来。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发觉,不知在什麽时候,安妮也已开始在怔怔地注视著那幅画

了,看来,那幅昼的确有著一种魔力。



  木兰花并没有打扰安妮,因为她知道安妮的思考力十分强,而且,自己对这幅画所知的

,不会比安妮多多少,或许,她能够解开画中的哑谜的。



  木兰花著亮了灯,安妮才伸一伸懒腰,摇著头,揉著眼睛,就在这时,铁门外传来了刹

车声,安妮忙向门外奔去。



  高翔已径下了车,和高翔一起下车的,是一个看来很瑟缩的人,安妮一眼就认出来,那

人正是日间送画来的流浪汉李彬!高翔估计得不错,在日落之前,就可以找到李彬的。



  高翔带著李彬走了进来,道:「我们是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他的,他和一大群流浪汉在一

起,看来,他真是潦倒非常了。」



  木兰花望著李彬,李彬是一个十足的流浪汉,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流浪汉,当年曾经

引起过那麽巨大的风波!



  而李彬在一走进来之後,双眼就定在墙上所挂的那幅昼上,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

了一种表示深切痛苦的苦笑来。



                   





  木兰花道:「请坐,李先生,你需要什麽?」



  李彬的手在微微地发著抖,他道:「酒……我要酒。」



  木兰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转身,取了一瓶酒,一只杯子来,放在李彬的面前,他倒

了一满杯,两口就喝了个乾净。



  高翔立时道:「李先生,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谈,你别喝得太醉了。」



  李彬忙道:「不会,不会的!」



  他偏著头,像是有意不去看那幅画,可是那幅昼对他来说,显然已有著无比的吸引力,

是以做还是忍不住要去看它。



  他终於叹了一口气,低著头。



  木兰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道:「李先生,你保持这幅画,已经三十二年了,对不

对?为什麽你忽然肯放弃它了?」



  李彬仍然低著头,不出声。



  木兰花又道:「你高兴回答,或者不高兴回答,那都是你的事,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

你说了,我们需要的是实话!」



  李彬苦笑了一下,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到现在,我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那

天,我在机场附近行乞,看到了曾瞎子。」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迅速地互望了一眼。



  高翔立时道:「那是上个星期的事?是不是?警方曾接到报告,说曾保来到本市,但是

他是持正当理由约,警方地无法干涉。」



  「是上个星期的事。」李彬回答,「我也想不到会看到他,我和他已多少年不见面了,

但是我还可以认得出他来。」



  「他也认得你?」木兰花问。



  「我不能肯定,但是当我向他讨钱时,他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立时认出它是什麽

人来时,自然吃了一惊,他好像也呆了一呆,那时,他的身边还

有很多人,立时叱喝著将我

赶走了,我以後再也不敢到飞机场的附近去了。」



  李彬的手发著抖,他在拿起了杯子之际,将酒拨出了不少来。



  「为什麽?」木兰花的问题很简单。



  「我怕再次遇到他,而我,……如果死在街头,只不过和死了一头老鼠一样,我虽然潦

倒,但却还不想死。」



  木兰花望定了李彬,缓缓地道:「我明白了,李先生,你那麽怕他,是因为你曾做过对

不起他的事情!」



  李彬的身子立时一震,他的面色也变得极其苍白。



  他点著头,道:「是的,当年,就是他指使我去偷这幅画的,可是我……我在到手之後

,却没有将昼交给他,而自己带著画溜走了。」



  李彬说到这里,突然掩面哭了起来,道:「当时,我是财迷了心窍,兰花小姐,我绝未

曾料到,人人都会怪是穆大哥和穆二哥指使我做的!」



  木兰花沉著声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你保存了这幅昼那麽久,可曾在这幅昼上,研

究出什麽名堂来?」



  李彬抹著眼泪,道:「如果研究出名堂来的话,兰花小姐,我还会像现在那样子麽?那

些财宝,兰花小姐,光是金块,就有八十多箱!」



  「多大的箱子?」安妮问。



  李彬装著手势,看来,每一箱,至少有五十公斤!



  木兰花等人,早知那是巨大得不得了的一笔财宝,但是却也想不到,光是黄金,就是如

此之多,其它的珠宝,自然价值更巨!



  木兰花道:「你是看到它们载运的?」



  「是的,那是多少年的事了。穆二哥上船的时候,脸色严肃,那是一个阴天,我们都集

中在码头上,穆二哥将船驶到什麽地方,却没有人知道,他直到过了两个月才回来,将那幅

昼挂在大堂上,不知多少人向他打听,但是他一个

字也不说!」



  木兰花道:「你当时以为,详细研究这幅昼,一定可以有结论的?」



  李彬点了点头,说:「是,我那样想,曾保也那样想。」



  木兰花又问道:「那麽,径过了那麽多年,难道你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彬苦笑了一下,说道:「只有一点,就是那山谷,我想,那山谷是实际存在的,穆二

哥是照样画了下来的,可是,他为什麽画了那麽多的人,那我就不明白了。」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著步。



  李彬的话,显然不能供给任何线索。



  那山谷是真实存在的,木兰花在看了那幅画,不到一小时之後,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是

想到了这一点,又有什麽用?



  重要的是,那山谷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那一点,全世界有多少那样的山谷,如何寻找?



  李彬抬起头来,道:「兰花小姐,我知道这山谷是在南洋,曾保也知道,所以曾保在南

洋落脚,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木兰花「啊」地一声,道:「你们是知道的?」



  「我们曾经引诱穆二哥同去的六个人中的一个,用酒色引诱他,他说,他们船到的第一

站,就有人来迎接他们,他们不懂航海,但是他却认为,那人是南洋的一个华侨首领,然後

,船又继续向南航,又过了七八天,才在一个很荒凉的地方靠了岸。然後,他们就日以继夜

,运财宝上岸,那时,他们全被蒙上了眼睛,只由穆二哥一人带路!」



  木兰花静静地听著。



  她心中不禁苦笑,那仍然不算是什麽线索。南洋包括了多少地方,毫无头绪地要去寻找

一个山谷,那仍是不可能的事!



                   





  木兰花又来回踱著。



  最後,她停了下来,道:「李先生,很抱歉的是,你虽然说将画交存在我这里,但是,

我却不准备再将它还给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李彬忙说。



  「而你,要小心一些,如果曾保--曾瞎子已认出了你的话,他一定会找你的!」



  李彬苦笑著,道:「兰花小姐:你……能保护我吗?」



  「你可以去请求警方的保护。」木兰花冷冷地说。



  李彬立时向高翔望去,高翔皱著眉,道:「李先生,如果你正式请求保护,警方一定会

保护你的,你是不是真需要保护?」



  高翔望著李彬,李彬的神态,十分闪缩,他不敢望著高翔,只是道:「是的,我想他已

认出我来了,所以……我十分害怕!」



  李彬一定是十分窘,是以他在说话的时候,不断地牵动著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是破旧

不堪的,还有两个大破洞。



  当他在拉动衣角之际,高翔又看到,在衣服的裂洞之中,他的肩头上,有一片相当大的

灼伤,高翔心中略怔了怔,但是他却没有发问。



  他只是道:「好的,你可以暂时住在警局,不过委屈你一下,住在临时拘留所之中,虽

然你并不是被警方扣留的疑犯。」



  「没关系!没关系!」李彬忙著说。



  一般人,如果并不是犯了罪被警方拘留,自然是不肯留在警局的临时拘留所之中,然而

李彬却表现得十分之愉快。



  看他那种愉快的神情,不像是假装出来的,高翔心想,那或者是他过流浪生涯,过得太

久了,是以有了栖身之地,就高兴起来。



  然而,高翔的心中,却也立时想到,那可能有另外的原因!高翔拿起了电

话,吩咐警局

,通知最近的巡逻车到木兰花的家中来。



  在巡逻车还未曾来到之前,李彬不断唠唠叨叨,讲著和这幅昼有关的事,木兰花一声也

不出,看来她甚至不像在用心地听。



  十分钟之後,巡逻车来了,两名警官走了进来。高翔向李彬指了一指,道:「这位先生

需要保护,在临时拘留所中,替他找一个单人房!」



  警官答应著,李彬点头弯腰,表示感激,跟著那两个警官,走了出去,等到巡逻车驶远

之後,高翔叫道:「兰花!」



  他叫了一声,木兰花便道:「你可是觉得有许多可疑的地方?」



  高翔立时道:「是的。」



  木兰花微笑著,道:「我也感到有很多疑点,高翔,我不说,你也别说,我们让安妮说

,看看她的意见和我们是不是相同!」



  高翔早已注意到,安妮在一旁,一直皱著眉,显然是她的心中,也想到了一些问题,是

以他立时点头,道:「安妮,你想到了什麽?」



  安妮扬起头来,在她的脸上,带著接受挑战的神气,她道:「我觉得这个李彬十分可疑

。第一,这幅画关系著一笔巨大的财富,但是他竟肯无条件将画留在这里。第二,他说他曾

在机场外遇到过曾保,为什麽相隔那麽久,才来找我们?」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一起点头。



  因为安妮所说出的那两个疑点,正是他们所想到的。虽然他们自己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但是他们仍然非常高兴。



  因为安妮的年纪还小,而安妮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李彬行动的可疑处来,这表示安妮的

思考、推理能力之高超,实在在他们之上。



  安妮兴奋得脸红了起来,又道:「还有第三点,李彬虽然要求警方的保护,然而他却不

像有诚意,也就是说,他没有什麽危险!」



                   





  木兰花道:「说得好,那麽你推理的结论是什麽?」



  安妮想了一想,道:「我的结论是,他知道曾保来过本市,所以才虚构了机场外见到曾

保的故事,他的目的,是要我们代他找出画中的秘密。」



  木兰花微笑著,道:「没有别的可能了麽?」



  安妮眨著眼,咬著指甲,她显然想不到别的可能。



  木兰花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真的遇到了曾保,而且曾保也已找到了他,他一定

已在曾保的手中,吃了不少苦头!」



  安妮睁大了眼睛。



  木兰花道:「他的身上有伤痕,他站立的姿势,也老是向左弯曲,可知他的身子,有一

边一定感到相当的痛楚,他到这里来,是曾保派他来的。」



  木兰花这一句话一出口,安妮和高翔都吃了一惊。



  木兰花立即道:「我是从时间上来推测的,曾保在机场遇到了他,以曾保现在的势力而

论,虽然他来本市是作客,但是要找像他那样的一个流浪汉,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於是,阔

别了三十年的曾保和李彬,又重见面了,李彬曾出卖过曾保,曾保自然不会好好待他的,於

是他使吃了一点苦头。」



  高翔道:「这只是推测。」



  「自然只是推测,李彬的那幅画,你想,他会一直常在身边麽?你什麽时候见过一个身

无长物的流浪汉,只带著一幅画的?」



  「当然没有。」安妮回答。



  「那就是了,在挨了一顿打之後,李彬多半是看出曾保有意取他的性命,所以,他方将

他收藏在妥当地方的画,献了出来。」



  高翔点著头,道:「这推测很合理。」



  木兰花又道:「曾保得到了画,自然要细加研究,但是他和李彬一样,也研究不出任何

名堂来,所以,他就想到了我!」



                   





  高翔对於木兰花的推测,本来还是抱著怀疑的态度的,可是这时候,他却越是听,越觉

得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忙道:「所以,他才又派李彬来见你,假托将画交在你这里,他知道这昼和你的父母

有极深的渊源,也知道你一定会探索昼中的秘密!」



  「是的,他可能也已知道了画中蕴藏的秘密地点,是在南洋,所以他不怕将昼给我,因

为他在南洋的势力,十分庞大。我相信在本市,他也一定作了周密的布置,对我的行动,进

行监视,他是准备在我研究出了秘密之後,从中取利!」



  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兰花姐,你想得比我周到多了。」



  木兰花笑著,在安妮的肩头上拍了几下,道:「安妮,我和你所说的,都不过是推测,

究竟谁的推测对,现在还不知哩!」



  高翔道:「兰花,我到警局去问李彬!」



  木兰花摇头道:「不要打草惊蛇,我想,李彬已经向曾保屈服了,他在警局几天之後,

一定会自己要求出来,去和曾保联络的。」



  高翔「嗯」地一声,道:「我们正好透过他来表示我们什麽也不知道,如果我们也找不

出昼中的秘密,曾保也不敢来惹我们。」



  木兰花立时道:「你说得是,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事,便是找出这幅昼中的秘密来

,一定要到我们有了进一步的行动,曾保才会采取行动!」



  安妮又转过头,同那幅画看去。



  那实在是一幅十分奇异的昼,奇异得使人完全说不出所以然来。李彬花了三十年的时间

,仍然不曾找出昼中的奥秘,那不能说他笨,实在是这幅昼太奇妙了!



  木兰花背负著双手,也来到了这幅昼前,她道:「高翔,照你来看,这幅昼的最奇特的

地方在哪里?」



                   





  高翔道:「第一,自然是它的色彩,第二,是那麽多人。这种色彩,简直是超乎想像之

外的,秀珍的父亲一定是想像力十分丰富的人。」



  木兰花摇著头,苦笑了起来,道:「恰好相反,二叔的为人,古板极了,在我的印象中

,他是最没有想像力的,这幅画,一点艺术创作的味道也没有,但是颜色却如此奇特……」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一沉吟,才道:「所以,我认为它是实景,二叔是看到了那样绚丽

的色彩,才将之画上去的。」



  木兰花的话,高翔和安妮两人,是很少不同意的。



  可是此际,木兰花这句话才一出口,高翔和安妮两人,却一起摇起头来,安妮道:「天

然的景色,哪有这种颜色的?」



  高翔也笑道:「如果有那样美丽的景色,那麽这地方,一定闻名世界了,何以李彬竟会

花了那麽多时间,也找不到它的所在!」



  木兰花并不分辩,只是微笑著。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南洋有很多岛屿,都是人迹罕

至的,在那些岛屿之中,如果有一个景色宏丽的山谷,也不出奇吧!」



  听木兰花的口气,好像是在徵求高翔和安妮的同意。



  但高翔和安妮仍然摇著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自然界中,不会有那样的景色,

你看,这里的天和空气,都几乎是红颜色的!」



  木兰花又向那幅画望了片刻,伸了一个懒腰,道:「高翔,你公务很忙,应该回警局去

了,记得,别对李彬说什麽。」



  「你呢?」高翔问。



  「我和安妮到市立图书馆去,我要找一点参考书,和安妮一起去找参考书是最好的了,

因为她有这份耐心。」木兰花回答著。



  高翔向门口走去,他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道:「兰花,如果你所料不错,曾瞎子

已在本市布置了人对你监视,你要小心些。」



                   





  木兰花笑道:「自然,一些应用的东西,我总是随时常在身边的,你不必担心。我们要

有危险,也一定是找到秘密之後的事了。」



  高翔告辞离去,木兰花将画卷了起来,放在钢琴里面,她和安妮也一起走了出去,当她

来到花园中的时候,她四面望了一下。



  秋日的阳光,极其夺目,公路上不时有车子驶过,一切看来,都十分平静而正常,但是

如果有人用远程望远镜在监视她,她是无法知道的。



  安妮在双腿恢复了行走能力之後,不到十天,就学会了驾驶汽车,当木兰花在花园中四

下观望的时候,她已将汽车从车房中驶了出来。



  木兰花上了车,安妮让出了驾驶位,她还不够年龄取得正式的驾驶执照,自然,以安妮

和警方的关系来说,就算她在公共道路上驾驶车辆,警方也不会对她提出控诉的。但是安妮

和木兰花身是不断和非法的犯罪者斗争的人,她们自己如何能够违法?



  木兰花驾著车,驶在公路上,她在驶出了一段路程之後,便道:「安妮,留意我们是不

是被人跟踪著。」



  安妮用心地注视著後照镜,在她们的车子後面,自然有著别的车辆,然而,那些车子看

来都不像是在跟踪她们的。



  二十分钟之後,车子停在巍峨的市立图书馆之前。



  木兰花和安妮一起下了车,木兰花先在大厅的指示牌中,看看每一层楼的藏书类别,她

指著三楼的一间阅读室,道:「我们到这里去。」



  安妮向那个阅览室的说明看了一眼,只见说明写的是「地理地志部份」,安妮讶异地望

了木兰花一眼,通:「兰花姐,你希望在书籍中找到那奇异的山谷?」



  「给你猜著了!」木兰花笑著。



  她拉著安妮,由楼梯走上去,当她们推开那阅读室的门时,阅读室中,静

悄悄的,并没

有多少人,木兰花顺著书架向前走著。



  不一会,她就来到了一列高大的书架之前,在那列书架之上,钉著一块铜牌,铜牌上所

铸的是「南洋群岛」四个字。



  安妮向那书架看了一眼,不禁轻轻叹了一声,道:「兰花姐,你看,那麽多书,我们要

翻查到什麽时候,才能翻得完?」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安妮,这句话,应该是秀珍说的,怎麽你好的不学,只学会了

她的没有耐性?」



  安妮怪道:「我不是没有耐性!」



  「那又是为了什麽?」



  「而是我认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山谷。」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看来我们的意见,有著根本的分歧了,但,既然来了,你和我

一起看看这书架上所有的书,如何?」



  安妮笑了起来,道:「当然可以的。」



  她们两人的交谈声虽然低,但是由於阅览室中实在太静了,是以也引起了人家的注意,

已有几个人,抬头向她们投来了不满意的眼光。



  木兰花怪道:「安妮,别再说话了,快开始看书吧!」



  安妮从木梯上爬上去,先取下了十本书来,她们一起在桌旁坐了下来,那十本书,几乎

全是讲苏门答腊的情形的。



  有外国人作的,也有中国古籍的记载,还有一本,是荷兰文的,木兰花和安妮两人,用

心地阅读著,虽然她们阅读的速度很快,但是也费了她们大半小时。



  木兰花将那些书籍,回放书架,另外又取了十本下来。



  时间慢慢地过去,阅读室中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先是著亮了灯,在著了灯之後不久,

她们都听到了「叮」地一声响。



  然後,便是管理员的声音,道:「图书馆关闭的时间到了,请明天再来。」



                   





  木兰花和安妮一起站了起来,经过了长时间的阅读,她们的颈骨都有点酸痛,整个阅读

室中,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只有一个中年人了。



  木兰花忙合上书,管理员走了过来,道:「将书放在桌上就可以了,我会将它们放回到

书架上去的。」



  「谢谢你!」木兰花客气地说。



  她和安妮,一起走了出去,那中年人就跟在她们的後面,木兰花一直在向前走著,等到

走到楼梯口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地,陡地转过了身来。



  她的转身,是来得如此之突然,以致跟在她身後的那中年人,收不住步子,几乎向她的

身上,直撞了过来!



  那中年人忙道:「对不起,小姐!」



  木兰花忙道:「是我的不好,请!」



  她让那中年人先走下楼梯,然後,她仍然站著,安妮看到,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本小小的

日记本,那显然是她施展空空妙手,从那中年人口袋中偷来的了。



  木兰花将那日记本略翻了一翻,就向已走下楼梯的那中年人叫道:「喂,先生,这是你

的东西吧,它从你口袋中掉出来的。」



  她拉著安妮,向楼梯下走去,低声道:「我以为他是跟踪我们的人,但却不是,他是大

学教授,我想一定是地理学的教授了。」



  她匆匆走下了楼梯,将那日记本还给了那个中年人。



  那中年人连声道谢,木兰花、安妮和他,一起走出图书馆,已经是暮色四合了,木兰花

笑著,道:「先生,你开车来麽?」



  「没有。」那中年人回答。



  那中年人的神色,一直很严肃,充份表示出他是一个学者,但这时,他严肃的脸上,却

也现出了一丝笑容来,道:「地理学不但是我的兴趣,也是我的职业!」



                   





  木兰花其实早已知道了那中年人的身份,但是她却还装出惊讶的神情来,「哦」地一声

,道:「先生,你职业是--」「我是赵敬业教授,大学的地理系主任。」那中年人回答著

,「两位小姐,我看你们不断在阅读南洋群岛的地理书籍!」



  「是的。」木兰花回答著,已经穿过了图书馆前的空地,来到了停车场中,赵敬业教授

道:「如果你们对南洋群岛的地理有兴趣,那麽,我介绍你们明天来看我编著的那一部」南

洋各岛风土汇编「,在那一列书架的第三格,这十几本书是最完整的了。」



  木兰花打开了车门,请赵教授坐进车子去,她自己也在驾驶位上坐了下来,安妮在她的

身边,木兰花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道:「赵教授,我想找一个奇异的山谷。」



  赵教授皱起了眉,道:「在南洋九十多个大小岛屿和半岛上,有著几十万个山谷,你没

有别的指示,如何能找得到?」



  木兰花又道:「我要找的这个山谷,是十分奇妙的。」



  「每一个山谷,都是奇妙的,我住在山景街,小姐。」赵教授说著:「大自然的风景,

绝不是人居在城市中的人所能想像的。」



  木兰花又道:「赵教授,以你的知识来说,你可知道,在南洋的某一个岛上,有一个怪

山谷,那山谷有著绚烂无比的色彩,甚至连空气也呈现一种鲜艳的玫瑰红色,和碧蓝的蓝色

的?那山谷中还有一个小湖,湖水则是银白色的。」



  赵教授皱起了眉,木兰花在驾著车,自然不能回过去看他,但是安妮则望定了他,过了

好半晌,赵教授才道:「听你所说的那个,好像是在亚南巴群岛中,一个小岛的死谷。」



  木兰花陡地停下了车子,她在向赵教授发出那样的问题之际,原是抱著姑妄问之的态度

,并不想真的能得到答案。



                   





  但是,现在听得赵教授那样说,竟像是真有那样的一个山谷,而且,他也知道那个山谷

,木兰花的心中如何不兴奋?



  她停下了车,转过头来,道:「对不起,赵教授,因为这个山谷,对我们十分重要,所

以我想进一步,知道它的情形!」



  赵教授用十分奇异的眼光望著木兰花,道:「小姐,你听说过亚南巴群岛麽?」



  木兰花的地理知识,可以说是极其丰富的,但是亚南巴群岛的名称,却是十分陌生的,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个群岛。」



  「那群岛在马来半岛和婆罗洲之间,总共有三十几个岛屿组成,岛上住的,全是生活十

分落後的土人,我曾经到过那组岛屿。」



  木兰花忙道:「你到过那个死谷?」



  赵教授笑了起来,道:「小姐,你在开玩笑了,山谷叫作」死谷「,那是当地土人取的

名字,它是名符其实的死谷,人是不能接近的,一接近就会死亡!」



  木兰花呆了一某,道:「赵教授,那是土人的迷信,难道那山谷有什麽妖魔居住著,以

致一接近它,就会遭到杀害。」



  「绝不是迷信!」赵教授正色说,我估计那山谷中,有一种剧毒的沼气,或者是毒瘴,

所以土人没有人敢接近那个岛,我重赏之下,也只不过雇了人,划著船,在二三七岛的周围

,转了一个转,当然我也没有看到死谷的情形是怎样的。「木兰花的双眉,忽地向上一扬。

她急问道:「那岛叫什麽岛?」



  「叫二三七岛,名字很古怪,据说,若干年前,有一批外来的移民,不明究理,想到那

岛上居住。结果一上了岛,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而他们的人数共是两百三十七个,所以这个

岛,就叫二三七岛,那可能是事实,也可能只是传

说!」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迅速地互望著,木兰花接连说了好几声,道:「谢谢你,真是谢谢

你,赵教授!」



  她又发动了车子,车子驶到了山景街,赵教授下了车,赵教授才一下车,安妮便道:「

兰花姐,我真正佩服你了!」



  木兰花继续驾车向前驶去,一路上,她没有再出声,直至回到了家中,她才道:「二叔

真是聪明,他将那些财富,埋藏在一个人不能接近的山谷中,而又昼了那麽多人,人数恰好

是两百三十七个,这幅昼,已经说明了那个岛的名字。」



  当她们回到寓所後,又把那幅魔昼取出,根据赵敬业教授所说,再度以图就语,细作推

敲,就在安妮出神默想之际,木兰花突然叫道:「秀珍,走出来吧,几乎我一回到家中,就

已嗅出了你的气味。」



  落地长窗的窗市揭处,获得爱情滋润,比以前更增艳丽,更添风韵的穆秀珍,果然走了

出来。



  穆秀珍是性急如火的人,她一出现,便立即追问适才在帘後偷听的事情--天地堂魔画

秘密?



  由安妮细说经过後,穆秀珍便急急叫道:「既然晓得那是」亚南巴群岛「的」二三七岛

「那还等什麽,快去啊!」



  木兰花道:「秀珍,我记得你曾说过,对於任何宝藏,都没有兴趣了,是不是,当然你

不会再到那小岛去的了?」



  「不!」穆秀珍大声地叫了起来,道:「第一,这宝藏是我爹亲手藏在那里的。第二,

还可以借此机会,斗斗曾瞎子那个匪徒。」



  「还有第三。」木兰花说。



  「第三?」穆秀珍奇怪了起来,道:「第三个理由是什麽?」



                   





  「第三个理由是,你根本是不肯不去的!」木兰花说。



  穆秀珍笑了起来,她扑过来,抱住了木兰花,道:「兰花姐,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心思,

幸而我来到,看到没有人,就躲了起来,要不然,又错开了一场热闹了。」



  木兰花也给她逗得笑了起来,她道:「秀珍,你不要以为会有什麽惊险,因为这是一个

多少年来,根本无人知道的秘密!」



  「曾保不是也想动脑筋麽?」安妮说。



  「但我们可以轻易摆脱他们的追踪,我想,图上那些人站立的地点,就是财物收藏的地

方了,我们到那里,就可以将一切带回来。」



  「那也好的,你看,山谷的景色多麽壮丽,当它是一趟旅行好了,我们在什麽时候出发

?」穆秀珍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我们得稍微准备一下,你不妨约略向四风提一提,我看後天吧,也不必高翔一起去,

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了。」木兰花回答。



  穆秀珍高兴地叫嚷著,在客厅团团转著。



  第三天早上,木兰花,安妮和穆秀珍在「兄弟姊妹」号上,高翔和云四风在岸上,同她

们话别,那时是清晨,码头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秋风吹来,还有点凉意,当「兄弟姊姝号」渐渐驶远之後,高翔和云四风才转过身来,

向他们的车子走去。



  来到了车边,云四风道:「今天正好厂中有事要早起,她们有什麽消息来,请通知我。

」



  高翔点著头,他昨晚深夜才睡,是以不禁打了一个呵欠,道:「好的,我看这次,不会

有什麽意外的,再见!」



  他挥著手,各自上了车,两辆车子一起驶了一程,就分道扬镳,云四风一面驾车,一面

想著工厂中新产品设计的事。



                   





  当他驾车,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之际,在前面约两条支路上,突然各有一辆大型卡车,

驶了出来,那两辆卡车,将他的去路,完全拦住。



  云四风立时刹住了车子,他的车子,几乎撞在那两辆卡车上,而在那一刹间,云四风已

觉得那两辆卡车,来得太突然了,是以,他一停下了车,便立时拉开了车後的抽屉,准备去

取手枪。



  可是,他的手还未曾碰到手枪,卡车上已疾跳下两个人来,其中的一个,行动十分迅速

,一跳下,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人的手中,持著一柄锋利的鱼枪,那种鱼枪,是事在水底猎鱼用的,弹力十分之强,

箭镞锋锐得闪闪生光,正对住了云四风的胸口。



  云四风呆了一呆,另一个人已打开了车门,来到了云四风的身後,沉声道:「云先生,

对不起,往这边坐一坐,我们的人会替你驾车!」



  云四风已然恢复了镇定。



  他也立即看出,眼前的情形,对自己是十分不利的,因为不但一个人已到了他的後面,

另一个人持著鱼枪对准了他,在卡车的前面座位上,至少还有两柄,对住了他!



  云四风笑了一下,道:「你们好早啊!」



  那两人并不再出声,云四风偏了偏身子,来到了驾驶座位旁边的位置上,那持鱼枪的人

,立时也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



  他坐到驾驶位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抽屉中的手枪,取了出来,抛向後面,他挂

上了鱼枪,发动车子,向後退了五六码。



  而在那时,一辆大卡车,已经向前驶去了。



  另一辆大卡车,摆直了车身,大车厢後面,落下一块甲板来,那人将云四风的车子,直

驶进了大车厢之中,大卡车接著也驶走了。



  云四风「嗯」地一声,道:「不错,你们行事很俐落,这证明你们受过专

业的训练,你

们的首领在什麽地方等我?」



  在他身边的那人,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光,望了他一眼,云四风的身子略动了一动,

但是怕的背後,立时有一杆枪逼了过来,道:「别动。」



  云四风打了一个呵欠,闭上了眼睛,在大车厢中,他看不到什麽,是以他乐得闭上眼睛

,然而他的心中,却在迅速地转著念。



  他并不是第一次身处在那种极度不利的环境之中,是以他也根本不慌乱,他只是在想,

那些人,是属於那一方面的人马。



  云四风首先肯定,他们拦截自己,决不是偶然的事,而是处心积虑的周密计划,他们可

能已经跟踪了自己有相当时候了!



  那麽,他们该是那一方面的人呢?



  云四风立即想到的就是曾瞎子曾保!



  木兰花早已料到过,李彬携昼求存,本来就是曾瞎子的诡计,也料到曾瞎子一定在暗中

派人监视,但是接连而来,木兰花却又没有发现有什麽人在跟踪著,直到今天早上,她们离

去之时,码头上更是冷清清地,只有她们一艘船驶了出去。



  在那样的情形下,似乎木兰花是料错了!



  但现在,云四风可以知道,木兰花并没有料错,那是曾瞎子曾保太聪明了,比他们预料

的更聪明,曾保猜到木兰花如果有了什麽发现,穆秀珍一定会参与行动的,是以他并不派人

去跟踪木兰花,却监视著穆秀珍,而粗心大意的穆秀珍……



  云四风想到这里,不禁低叹了一声。



  曾保也知道木兰花不易对付,是以他不去跟踪「兄弟姊妹号」,而在回程上截了云四风

,曾保自然想在云四风的身上,得出木兰花她们的行踪来。



  云四风又不禁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曾保啊曾保,如果你以为我姓云的

容易对付一些

,那你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云四风已经想到掳劫自己的是什麽人,他更加镇定了,他再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道

:「原来曾瞎子曾保还在本市!」



  他这句话一出口,便觉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陡地震了一震,那分明是对方万万料不到

云四风在突然间叫出他们的来历来的。



  而就在身边的人,陡地一震间,云四风的身子突然向下一矮,就在他的身子一矮间,他

的手指,在那柄鱼枪的枪上,勾了一下。



  「拍」地一声,鱼枪的箭,射了出来,射向车顶,这种鱼枪,是用强力的弹簧控制发射

的,有著极强的反击力,而那人正将鱼枪挂在背上,反击力令得那人的身子,痛苦地蜷曲了

起来,在云四风身後的那人,陡地站起身来,他是想再用枪指住云四风的。



  但是云四风身形在矮下去的时候,早已灵活地转了一个身,当那人的身子直起来之际,

云四风的双脚已重重地踢出。



  云四风的左脚,踢在那人的手腕上,两地的右脚,则踢中了那人的门面,他听到了清脆

的鼻骨断折之声,他立时身子翻到了车子的後座,在车座上拾起了那柄手枪,那人的面门上

鲜血直流。



  云四风安详地说道:「朋友,你弄脏了我的车子了!」



  在卡车大车厢中发生的事,卡车司机显然不知道,因为卡车还在向前驶著,云四风先後

发出了两掌,击在那两人的後脑上。



  那两人立时昏了过去,云四风握著枪,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他来到了大车厢的後面

,那里有一扇小小的窗子。



  推开这扇窗子,就可以看到卡车司机了。



  云四风来到了那扇子之前,略想了一想,他慢慢地将那扇窗子,推开半寸左右,向前看

去,那司机正在专心一致地驾驶。



                   





  云四风离那司机,不过两尺,他可以轻而易举,将司机击昏了过去的,那样,卡车会撞

向路边,但是他有著准备,却可以不致受伤。



  他也可以直截了当,持枪自小窗中伸出去,指住那司机的後脑,吩咐司机将车子驶到他

命令的地方去,这时候,他是完全占著上风的。



  但是云四风却都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刚才来到车子旁边的时候,已经想到,现在,他就算制服了那司机,逼那司机

将大卡车驶去警局去,他捉到的,只不过是曾保手下的三名小喽罗而已,曾保还会不断地对

付他,令得他防不胜防,而当他下一次落到人家手中时,他可能没有那麽快便占上风的机会

。



  是以,他更任由那卡车司机向前驶去,驶到曾保在本市的老巢中,他要见到在南洋一带

极具势力的犯罪头子曾瞎子曾保!



  只有制服了曾保,他的麻烦,才能彻底解决!



  所以,云四风只是从那窗缝中向外望著,辨认著车子经过的地方,他认出,车子已在郊

区的公路上,迅速地转过了一条支路。



  如果不转进那一条岔路,直向前驶去,那不多久就可以到达木兰花的住所了,云四风继

续留意著经过的地方,十分钟後,大卡车驶进了一条支路。



  那条支路,看来是属於私人的。



  在那条支路的尽头,有两扇大铁门,大卡车一驶到了铁门後,铁门就打了开来,云四风

早已看到,那是一幢很大的洋房。



  铁门和洋房之间,还有相当距离,全是整齐的草地。云四风知道目的地已经到了,他回

到了他自己的车子中,坐在驾驶位上。



  那两人仍然昏迷不醒,云四风也任由他们在车中,他才坐下,大卡车便停了下来,云四

风闻到卡车旁,传来了喧哗的人声。



  接著,大车厢後的斜坡,放了下来。



                   





  云四风驾驶著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将车子退出了大车厢,当他的车子,自大车厢中倒

冲下来时,他听到了两个人的惊呼声。



  那两个人,一个身手比较灵活,当车子向他撞来之际,他疾跳了开去,另一个则慢了一

步,「砰」地一声,被车尾撞出了老远。



  围在卡车旁边的那些人显然还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一时间,有的怪叫,有的喝

骂,而云四风踏了油门,车子的引擎怒吼著,车子又向前疾冲了出去,再撞倒了三四个人,

车子已辗过了草地,直来到了那幢大洋房的石阶之前。



  云四风紧急刹车,他先向外,毫无目的射了三枪。



  「砰砰砰」三下枪响过後,在草地上,同车子追来的人,一起伏了下来,云四风打开车

门,一跃向前,他用手背遮著头部,身子打横撞去,「哗啦」一声响,撞破了玻璃门,身子

立时著地一滚,紧接著,已一跃而起。



  几乎是他才一跃而起,他手中的枪,已对准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胖子,那胖子的身形,

极其魁伟,他的左眼上,戴著一只鲜红色的眼罩。



  他的右眼,睁得老大,望定了云四风,云四风连忙走向前,来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手枪仍然对准了那胖子,但是他却已舒舒服服地翘起了腿。



  草地上的那些打手,向内涌了进来,但是当他们一看到客厅中的情形之後,他们也呆住

了,那胖子挥著手,道:「出去!出去!」



  那些打手迟疑著向後退去,云四风冷笑著,道:「曾保,你只不过瞎了一只眼,应该叫

你独眼曾保,但是人人都叫你瞎子曾保,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曾保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倒会绕著弯子骂人!」



  云四风道:「本来就是,你叫人来对付我,可不是瞎了眼睛!」



  曾保的大肚子,向上略挺了一挺,道:「年轻人,别将话说得太满了!」



  云四风一声厉喝,道:「少废话,站起来跟我走!」



                   





  曾保那张老奸巨滑的脸上,神色也不禁为之一变。



  他忙道:「跟你走?到那里去?」



  「当然到警局去,总不成我请你看脱衣舞?」



  曾保轻笑著,道:「这……不必了吧。」



  云四风勾在枪机上的手指,渐渐收紧,道:「你去不去?是你自己走,还是先在你肚皮

上开一个洞,再叫救护车来!」



  曾保瞪著云四风,但是他胖大的身子,终於慢慢地站了起来,当他站直之後,他道:「

好,真行,真不愧是云旋风的儿子。」



  云四风也立时站了起来,道:「曾保,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蠢事,到警局去,你不会

有什麽大罪名,如果你做蠢事,我就不客气了!」



  曾保翻了翻他的大手掌,道:「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向外走了,云四风先掠到了大厅的墙前,以防止有人在他的背後偷袭,然後,他也跟

著,向外走去,他的枪口,始终对准了曾保。



  曾保踏出了门口,云四风也跟著踏了出去,道:「我的车子就在屋前,你去坐在驾驶位

上,听候我的命令。」



  曾保略停了一停,又向前走了出去。



  云四风仍然跟在他的身後,但是,云四风才跨出了一步,「呼」地一声,二楼上突然抛

下了一个绳圈向云四风的手腕套来。



  云四风手背一沉,绳圈套了个空,云四风反手便射了两枪,他听得一下惊叫声,云四风

的心中,多少感到了一点自豪。



  因为他知道反手发枪,也已射中了目标!



  他立时以手枪,在曾保光秃的头上,重重地敲了两下,曾保发出了一下怪吼声来。要知

道,曾保在几十年前,已然是极有地位的人,这些年来,他在他一手建立的犯罪王国之中,

更俨然是大皇帝一样,人家在他面前讲话,也不敢

大声。



  可是此际,却被云四风用手枪在他的後脑,击凿了两下,他怎能不怒?可是除了发出怒

吼声之外,他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云四风冷笑著,道:「如果你的手下,再轻举妄动的话,我可真的不客气了,快滚进车

里去!」



  曾保来到了车前,重重拉开了车门,将他胖大的身子,挤进了车子,坐在驾驶位上,云

四风向後倒退了一步,打开了後面的车门。



  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曾保已突然踏下油门,车子向前,直冲了出去,云四风的手

握在车门上,立时被拖跌在地上。



  云四风在地上,急速地滚了几滚,滚到了石阶之旁,他知道,情势开始转变了,曾保已

经摆脱了他的控制,他已然在极不利的情形之下了!



  他一滚到了石阶旁,立时一跃而起,冲进了客厅,直奔二搂,他和一个打手迎面相撞,

那打手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云四风迎面一掌,击在那打手的面门上,那打手轻嗷一声,昏了过去,云四风摘下了他

腰际的枪,闯进了一间房间之中。



  他「砰」地关上了门,那房间中并没有人。



  他刚来得及看清那是一间书房,便已听到门外响起了七八下枪声,门锁已被击坏了,门

也向内弹开了半尺许来,子弹射了进来。



  云四风一伸手,抓住了桌上的电话听筒,可是他却已没有机会去拨号码,他必须立时伏

下来,躲避扫射进来的子弹。



  在门外的人,也不敢冲进来,只是呼喝著。



  云四风躲在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後,他的手中握著电话听筒,如果他能够站起身来拨电话

号码的话,他就可以通知高翔了。



  而高翔赶到这里来,不会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在房间中,只要坚持十

五分钟,就可

以扭转劣势了。但是,他却没有机会站起来,因为门外至少有七八名枪手在监视著他!云四

风的心中,十分焦急,他的手心在冒著汗,等待著机会。



  不到一分钟,他便听得几个人争著道:「他在里面。」



  接著,便是曾保的声音,道:「云先生,你以为你可以抵抗多久?明知没有希望,还要

死赖下去,那是最没有出息的。」



  云四风冷笑了一声,道:「我--」他才说了一个字,「砰」地一声,枪声响了。



  发出那一枪的人,一定是一个神枪手,因为子弹射过,恰好射在电话和电话筒连接的那

条电线上,将电线射断了!



  云四风握著电话听筒,不禁苦笑起来。



  他本来是有希望和高翔取得联络的,但是现在,显然已没有这可能了,他听到了曾保得

意的笑声,道:「怎麽,我的枪法还没有退步吧?」



  云四风仍然不出声,独眼曾保是一名神枪手,这一点,他是早已知道了,而且,关於曾

保,还有一个传说,他左眼瞎了,并不是给人家弄瞎,而是他自己弄瞎的,为的就是当他在

少年时,有人告诉他,如果瞎了一眼的话,枪法可以练得更好。



  这自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如果不是曾保的性格极其狠毒的话,当然也不会有那样的传说

传出来的。



  曾保仍然在得意她笑著,随著他的笑声,「砰」地一声响,门已被撞了开来,云四风看

得很清楚,大门洞开之际,原来在门外的人,便一起向旁闪了开去,云四风也在那时,连射

了两枪,随著枪声,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倒地之声。



  云四风轻轻吹去枪口冒出来的烟,道:「我的枪法也不错吧,曾保?」



  他才讲了一句话,密集的枪声,又传了过来。



                   





  云四风藉著办公桌的掩遮,一个筋斗,向後翻了出去,他拽过了一张安乐椅,又躲在安

乐椅的背後,叫道:「曾保,你敢现身麽?」



  曾保的声音自走廊中传过来,他笑著,道:「我不傻,云先生,现在你的出路,只是将

手放在头上乖乖走出来,和我谈谈!」



  云四风咬了咬牙,他自然知道,现在形势变了,曾保已占了极度的上风,自己除了投降

之外,的确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这时候,云四风不禁想起他办公室那个暗柜之中的许多武器来,如果他这时有一枚小型

的炸弹,那麽,他就可以改变情势了。



  可是,他出来的时候,是送木兰花她们启程的,他根本未曾料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现在,他除了一柄枪,和七粒子弹之外,没有别的武器。



  本来,他是有两柄枪的,但是他自己那柄枪中的七粒子弹,已经用光了,现在他握著的

,是他冲上楼来时夺到的一柄。



  云四风望著那柄空枪,心中突然一动,他在那一刹间,想到自己夺了一柄枪在手,对方

不一定知道,如果能够令得对方相信自己的子弹已然射光的话,那麽,就有机可趁了!



  云四风一想到这里,立时从地上拾起了那柄空枪来,连续扳动了两下,发出了「拍拍」

雨声,他立时听得门外有人道:「他的子弹用完了!」



  云四风的心中一喜,然而地又听到了曾保的声音,道:「别太大意,他可能还有第二柄

枪,我们现在,何必再去冒险?」



  云四风的心中暗骂了一声:「老奸巨滑」,他四面打量著。从房门口冲出去,是没有可

能的了,从窗口爬出去,是不是有机会呢?



  云四风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後,就有一扇窗子,而且,那扇窗子还开著,窗子离他大

约有六尺距离,云四风看了几秒钟,心中暗叹了一声。



  他如果穿窗而出,必需冒双重的危险。



                   





  第一重,他在窜起之际,门外的人一定向他射击,他避得过去的机会极微。



  而就算他能避得过去,窗口离地面至少有二十尺高,他怎能从二十尺高的半空跳下去而

不受伤!



  云四风放弃了从窗口逃走的念头。



  这时,他又听到了曾保的声音,曾保奸笑著,道:「云先生,从现在起,我给你一分钟

的时间,让你自己走出房间来。」



  曾保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道:「你不会笨到以为我们没有武器可以制服你吧,譬

如说,一枚催泪弹,你还能不出来麽?」



  云四风苦笑了起来,一分钟,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云四风一转头,他又看到,在他的左边,有一扇门。那扇门关著,不知是通向什麽地方

去的,而如果他能进了那扇门,而门口的人又不知道的话,那麽,他就安全得多了,不但子

弹再也射不中他,就算真放催泪弹的话,他也可以不必惧怕了。



  云四风咬了咬下唇,他突然之间,连向门外,射了四枪,他总共只有七颗子弹,子弹对

他来说,是极其宝贵的!



  但是,为了要逼退在门外的人,他还是毫不吝啬地使用了四颗子弹,他一面射击著,一

面在地上打著滚,滚到了门边。



  一到门边,他立时直起身,握住了门柄,推开了门,闪身而入,而那时,一阵密集的枪

声,自门外射了进来,子弹一颗又一颗地射进安乐椅的椅背之上,从那样情形看来,门外的

人,并没有发觉云四风已从椅後,逃到了另外一间房间之中。



  云四风轻轻将门关上,他定了定神,打量著那另一间房间,那是一间十分华丽的卧房,

可能是曾保的卧房,云四风迅速来到了窗前,打开了窗子,向外看,他看到,在大门口有两

个人站著。



                   





  那两个人,都面对客厅站著,绝未曾注意楼上的情形,云四风如果从窗口攀出去的话,

他们仍可能一点也没注意。



  自然,那只不过是「可能」而已。



  但是如果连这一点险也不冒的话,他总不能希望能够大摇大摆走出去的。



  云四风取出了一柄小刀来,用极快的动作,将一张床单割裂,连在一起。



  那时,他已听到了曾保的声音。



  曾保的声音突然响起,令云四风吓了一大跳,因为曾保的声音,实在来得太近了,就在

那间卧房的门外传了过来。



  曾保在说道:「一分钟已过去了,我再给你半分钟的时间去考虑。」



  而就在那一刹间,云四风改变了主意!



  他三步就跨到了门口,握著门柄,轻轻地旋转著,当他旋到已可以拉开门时,他的心中

,也不禁紧张得怦怦乱跳了起来。



  从刚才的声音转来,曾保就在门口。



  然而,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曾保是不是离开了呢?如果曾保已离开的话,那麽,

他就不能在门一打开时就制住曾保。他就丧失了一个可以从窗口逃走的大好机会了。



  在没有将门拉开之前,云四风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後,他陡地拉开了门,门一拉开

,他就看到了曾保高大魁伟的背影!



  在那一刹间,云四风心头涌上的那一阵喜悦,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在几个打手惊骇得还

来不及发出任何惊呼声前,云四风手中的枪,已抵在曾保的後颈上!



  曾保庞大的身子,陡地一震!



  云四风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道:「曾保,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曾保突然也「呵呵」笑了起来,道:「好,真好!」



                   





  云四风心中也不禁佩服曾保的镇定,而他也加倍地小心,因为刚才,曾保几乎就是在相

同的情形之下,摆脱了他的控制的。



  云四风道:「向前走,命令所有的人,放下武器!」



  曾保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听到了?」



  那七八个打手面面相觑,略呆了一呆,将手中的武器,纷抛在地上,曾保也向前走去,

云四风的枪,一直抵住曾保的後颈。



  他们走到了楼梯口,云四风用枪口在曾保的後额上戮了戳,道:「小心一些,别将你自

己的性命来作儿戏!」



  曾保居然笑了起来,道:「云先生,这真是金玉良言,你我共勉之!」



  云四风冷笑了一声,曾保一级一级地向下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客厅之中,曾保略停

了一停,云四风喝道:「向前走去!」



  曾保道:「还是和刚才一样,要我驾车?」



  「当然是,而这一次,你不会有机会了!」



  「难说得很,年轻人,正如你所说的,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曾保说得极其轻松,像

是他早已有了摆脱云四风的办法一样。



  云四风自然提起十二分精神,跟著曾保,向外走去,在大门口的两个打手,见到云四风

又押著曾保向外走了出来,慌忙退了开去。



  曾保和云四风两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大厅,曾保笑道:「从现在起,你要小心了。」



  云四风心中恼怒,抬起腿来,用膝盖在曾保的背後,重重顶了一下,那一下顶得十分用

力,曾保发出了一下愤怒的闷哼声来。



  他们继续向前走著,不一会,便来到了车边,云四风先打开了车後的门,才道:「好了

,现在,你进车子去!快进去!」



                   





  曾保伸手握住了车门,用力一拉,云四风已经防备到他如果扭转形势的话,现在是最後

的机会了,但是,曾保的动作之快,却出乎云四风的意料之外!他在拉开车门的一刹间,身

子突然一闪,已闪到了车门的後面,在他和云四风之间,已隔著一道车门!



  云四风立即射出了一枪,那一枪,穿过了车门上的玻璃,但是并没有射中曾保,因为曾

保一闪到了门後,立时俯下了身子。



  而在二楼,枪声已然呼啸而至,云四风忙退开到了车中,从後面迅速地爬到前面的驾驶

位上,他看到曾保在地上打著滚,窜进了一堆灌木之中。



  云四风突然踏下油门,发动引擎,车子在弹雨之中向前疾冲而出,向那丛曾保藏身的灌

木,疾冲了过去!



  云四风向前撞去的速度极高,当他的车子,冲进灌木丛之际,二楼的子弹仍然不断射下

,他车子的两只车胎,已被射中。



  然而云四风还是将车子撞进了灌木丛中,曾保惊叫著起身来,云四风突然刹车,曾保僵

立著,他的身子,在车头和围墙之间,再也不能动弹了!



  二褛的枪声停止了,云四风厉声喝道:「你还有什麽花样?曾保,我问你,你还有什麽

花样?」



  云四风一面说,一面又发动了引擎,当引擎发动出震耳欲聋的呼吼之际,曾保的一只眼

睛,睁得老大,摇手道:「停止!停止!」



  云四风冷笑著,道:「你跟不跟我走?」



  曾保勉强笑著,道:「你,你的车子坏了,如何能载我走?」



  云四风厉声叱喝道:「吩咐你的手下,准备车子!」



  曾保的面色难看之极,但是这时,他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云四风的车子,只要再向

前冲出,他就一定会被挤碎了!



  他吸了一口气,道:「准备车子,快!快!」



                   





  有几个打手,从屋中奔了出来。



  云四风忙握走了枪,自车中跳了出来,来到了曾保的身边,曾保仍然在扬声怪叫著,一

个打手驾著一辆车子,驶到了铁门前,拉开了铁门。



  云四风沉声道:「好,现在我们向车子走去,曾保,你一定要记得,只要你的手下,有

一点异动,我就立即先打死你!」



  曾保苦笑著,道:「好!好!你们都退回屋子去!」



  冲到花园中来的打手,面面相觑,他们的首领在别人控制之下,他们自然一点办法也没

有,只好乖乖地返到了屋子之中。



  云四风已经看清,花园中并没有人,如果有人要攻击他的话,一定是躲在屋中攻击,是

以他走在曾保的身边,利用曾保的身子掩护著他。



  他们来到了汽身旁边,云四风也停了下来,喝道:「你过去将车门打开来,让我检查一

下。」



  曾保略呆了一某,走向前去,打开了车门。



  他才打开车门,车中突然传来了一下枪响,云四风在车门一开之际,已看到车中有人影

闪了一闪,是以他也立时伏了下来。



  枪声一响,一枚子弹在他的头顶,呼啸飞过。



  而云四风也立时还了一枪,立时听得一声怪叫,一个打手已自车中滚跌了出来,云四风

的一枪,射中了它的右手臂。



  在他滚跌出来之际,他手中的枪先跌了出来。



  曾保一俯身,想去抢那柄枪,但是云四风的第二枪,又已射出,正射在那柄手枪的枪管

上,将那柄伧射得直跳了起来,撞在曾保的脸上。



  曾保大吃了一惊,连忙站直了身子。



  在那一刹间,他可能以为他的面门已中了一枪,不然,他的面色不会如此难看,他的身

子不会不由自主地发著抖!



                   





  那打手在滚跌出来之後,云四风一步趋向前去,在他的身上,重重地踢了两脚,喝道:

「给我爬出去,爬得快一些!」



  那打手的手背虽然受了伤,但是云四风厉声一喝,他还是向前疾爬出去,爬得像一头狗

一样,爬出了十几码,才站起身来,奔进去屋子。



  云四风冷笑道:「这种花样,也在我面前玩!」



  曾保惊魂甫定,他的鼻梁上肿了一大块,那柄手枪已毁坏不能使用了,就在他的脚下,

但就算手枪没有损坏,他也一定不敢再去拾它的了。



  云四风冷冷地道:「曾保,这是第三次了,猫有九条命,你不是猫,希望你别拿你的命

来开玩笑,坐在驾驶位,到警局去。」



  曾保在他鼻梁上的肿起处摸了一下,转过身,坐进了车子中,云四风立即坐在他的身後

,手中的枪对准了曾保的後颈。



  曾保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真要到警局去?」



  云四风厉声道:「开车!」



  曾保停了一声,扭了扭车匙,引擎发出了一阵轧轧声,也就在那时,云四风看到了曾保

的左手,扳下了一个鲜红色的掣钮。



  云四回立时觉出不对头,他想问曾保那是在干什麽,可是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到

了超乎人类的正常反应速度。



  几乎是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刷」地一声响,在云四风和曾保之间,已升起了一块

玻璃,而两旁的车门上,也传来了「卡卡」两声响。



  云四风的反应,也算得怏了,他立时板动枪机,在密封的车厢中听来,格外惊人,他已

经射出了一枪。



  在射出一枪的同时,他立时伏下身来,去扳车门。



  他已经料到,在他和曾保之间,突然升起的那块玻璃,一定是保险的钢化玻璃,是以他

已打算立时出列车子外面去。



                   





  可是,他扳不动车门掣!



  车门也自动锁上了!



  而他射出的那一枚子弹,射在玻璃上,立时反震了回来,弹向车後的玻璃,又弹向车顶

,然後,钻进了座垫之中,云四风差点被他自己射出的子弹反震回来受伤!



  当云四风发现自己竟不能离开车子时,他呆住了,曾保究竟还是占了上风!



  他也不是不小心,要不然,躲在车中的打手也不会伤在他的枪下。



  但是,也正由於他发现了躲在车中的打手,是以他未曾进一步想到,车子的本身可能有

古怪,任何的疏忽,皆能造成失败!



  当云四风这时,想起木兰花常说的那句话来时,他不禁苦笑了起来。而其时,曾保却已

从驾驶座位上转过头,同云四风望来。



  云四风和他之间,距离十分之近,不会超过一尺。



  但,在他们两人之间,却隔著一块玻璃,那是一块枪弹也击不碎的钢化玻璃!



  曾保转过头来之後,面上所现出那种狞笑,是云四风毕生难忘的,这时,他看来不像是

一个人,他掀著唇,露著白森森的牙齿笑著,简直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恶狼!



  曾保又按下了一个掣,云四风立时可以听到他发出来的沉重的喘息声,接著,便是它的

一阵刺耳之极的怪笑声,他只笑了很短的时间,大约是他鼻梁上的肿起,使他感到了疼痛,

是以他才停止笑声的,他一言一顿地道:「云四风!」



  他在叫了云四风一声之後,伸手在鼻梁上的肿起上摸了一摸,又狞笑了一下,才又道:

「云四风,你总算是十分了得的了!」



  云四风的心中,在急速地转著念,他在想著:「怎麽办?应该怎麽办?」



  他已完全处在劣势之中了,他该怎麽办?



                   





  他的心中尽管著急,但是他也知道,暂时,他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是以他勉力镇定著,

他甚至将他手中的枪,用一个美妙的姿势抛弄著。



  他道:「多谢你的称赞。」



  曾保「嘿嘿」地笑著,道:「真了不起,你竟能几次反败为胜,那是我从未曾遇到过的

,但是,你又怎能翻出如来佛的掌心?」



  他扬起了手,得意地笑著。五指在渐渐收缩,像是想将云四风的头,硬生生抓碎一样,

云四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曾保,你是一只瞎了眼的臭虫!如来佛会是像你这样,天下

再也不会有人信佛了!」



  曾保陡地缩回手来,这时,云四风已看到打手从屋中涌了出来,将车子围住,但是曾保

却并不望向车外,他的一只独眼,凶光闪闪只是望定了他。



  曾保的牙齿,在磨得「格格」作响,显然他的心中,将云四风恨到了极点,他一言一顿

,道:「我很替穆秀珍可怜!」



  云四风的心中一凛,但是,他仍毫不在乎地笑著。



  曾保冷笑著,道:「可怜的穆秀珍,她或者不知道她已快要做寡妇了,年纪那麽轻就守

寡,真可怜,云四风,你有什麽遗言?」



  云四风的手心在冒著汗。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看来仍然十分自然,他道:「有,麻烦你告诉她,我遇到了一只

瞎眼臭虫,不小心给它咬了一口!」



  「砰」地一声,击在那玻璃上。



  曾保和云四风之间,隔著一层钢化玻璃,云四风的手中有枪,尚且伤不了曾保,曾保那

一拳,自然是击不中云四风的。



  会保之所以会击出那一拳,自然是表示他的愤怒。



  云四风却「哈哈」她笑了起来。



  云四风这时「哈哈」大笑,倒也不是假装出来的,因为这时,他被困在车

厢之中,正处

在极度的劣势下,还能令得对方暴怒,这的确令他十分得意。



  曾保缩回手来,道:「云四风,我问你,木兰花他们到什麽地方去了,她们在那幅昼上

,得到了什麽启示,你照实说!」



  云四风耸了耸肩,舒服地在椅背上靠了下来,并且还翘起了腿,将他的鞋底,在曾保的

眼前晃著,道:「我为什麽要告诉你?」



  曾保冷笑道:「为了你的妻子不愿做寡妇!」



  云四风道:「我连遗言也说了还担心什麽?」



  曾保又露出了他自森森的牙齿来,道:「云四风,我可以立即按掣,放出毒气,将你毒

死的,你别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



  「你自然有办法对付我,但是你不能从一个死人的口中,问出木兰花到什麽地方去了。

」云四风的说话越来越是轻松,「我不妨告诉你,木兰花已知道了昼中的秘密,她现在,已

经启程去取那批宝藏了,那是无数的黄金和无数的珍宝!」



  曾保面部的肌肉抽搐著:「我有办法令你讲出来的!」



  云四风笑著,道:「不妨讲出来研究一下。」



  曾保厉声道:「你出不了这车子,我可以饿死你,等你饿到受不了之时,你自然会讲出

来了!」



  云四风故意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来,「哎哟」一声,道:「这真是好办法,可是瞎子,

你知道,一个人可以饿多久麽?」



  「看你能忍多久!」曾保狠狠地说。



  云四风一本正经地道:「算是饿上五天吧,瞎臭虫,五天之後,木兰花已经找到那宝藏

回来了,你甚麽也得不到,臭瞎子!」



  曾保真的被云四风激怒了,他又扬起手来,但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向云四风击来,他

只是陡地转过身去,发动引擎。



                   





  车子向後疾退而出,退进了车房之中,曾保打开了前面的车门,走出了车子,他气冲冲

地走出车房,拉下了车房的铁门。



  云四风的眼前,立时一片黑暗,车房外的情形如何,他完全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曾保准

备如何对付自己。



  他知道,曾保将他留在车中,而自行离去,一定是想冷静一下,然後设法来对付他,如

果自己能在这一段时间内逃出去的话……



  云四风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他吸进一口气,闻到了车房中特有的那股汽油味之际,他知道,车厢中至少还有一点

地方,是可以和外界相通的。



  他也立即找到了那和外面相通的地方。



  那是两排气孔,这两排气孔,在靠近车後面的旁边,连手指也伸不出去,他自然无法从

那麽小的孔中离开车厢的。



  他忙又转过身来,翻下了座位的背垫。



  在背垫之後,是平整的钢板,那自然是一辆特制的汽车,将人困在後面的车厢中之後,

可以令得被困的人,无法脱身。



  云四风再去扳动车门掣,车门掣一动也不动,他又用枪柄用力地敲著车门的玻璃,可是

玻璃上却连裂痕也未曾起一条。



  云四风破困在一个不到六十立方尺的空间之中,他完全没有办法脱身,他完全陷进了困

境之中了,他双手托著头,不断地在问自己:「怎麽办,应该怎麽办?」



  这时候,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正在大海中航行,海面十分平静,她们坐在「兄

弟姐妹号」的甲板上,稳得和坐在家中的阳台上一样。



  木兰花刚和高翔通了一个无线电话,问高翔可有什麽意外发生,高翔的回答是,「一切

正常,绝没有什麽意外发生」。



                   





  但是,在高翔放下了电话之後,不到十分钟,他办公桌上另一只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高翔拿起了电话,道:「特别工作组。」



  那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高主任?」



  高翔怔了一怔,道:「是的,你是--」「我姓曾,我叫曾保。」



  高翔立时意识到,有意外发生了,但是他还是「嗯」地一声,道:「原来是瞎子曾保,

希望你不在本市,你是不受欢迎的!」



  「我正在贵市,」曾保回答说,「而且,还有一个极不受欢迎的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你

不想穆秀珍做寡妇,你就得耐心听我说!」



  高翔的心中立时叫著:云四风!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曾保,你这种幼稚的威吓,用在我的身上,未免太不适合

了,还是换一些话题吧!」



  「听下去,你就会有兴趣了,高主任,云四风现在在我的手中!」曾保的声音,十分阴

沉,「现在,你有兴趣听下去了麽?」



  高翔冷冷地追:「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那你是在自讨苦吃,在本城犯罪,你绝不能逃

脱法网的,你告诉我这消息,是为了什麽?」



  「向你提出一个交换条件,你提供我一些消息,我就释放云四风,而且立刻离开,你不

妨好好的考虑一下,我要的是那幅画中的秘密。」



  高翔笑了起来,道:「曾保,如果云四风在你的手中,你为什麽不去问他?我知道的事

情,他也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我当然问过他,但是他不说!」



  高翔迅速地在转念著,曾保又道:「他可以拚著一死,不告诉我那幅昼的秘密,但是你

是不能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高翔又呆了片刻,他并不怀疑曾保的话。



                   





  因为像曾保那样,度过了数十载犯罪生涯的人,是绝不会用一个幼稚谎言,来骗自己而

达到他的目的。



  高翔相信云四风已在他的手中。



  同时,高翔的心中,也很同意曾保的话,云四风自己可以拚著一死,不说出那幅画的秘

密来,然而他却不能见死不救的。



  但是,高翔更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出那幅怪画中的秘密,云四风一定更安全,否则,曾

保一知道了秘密,如何可以希望他守信用,放出云四风来?



  高翔已经有了决定,他要尽量拖延时间!



  是以他冷笑著,道:「曾保,在未能确切地证明云四风的确是在你手中之际,我不会听

信你的任何花言巧语,再会!」



  「别忙,」曾保忙说,「我的一个手下,会带几张照片来给你看看,在那几张照片中,

你可以看到云四风目前的处境。」



  高翔立时应道:「我不信你有那麽大胆的手下!」



  「任何人都有这样的胆子,高主任,别忘记云四风在我们的手中,你不想云四风有什麽

意外的,所以我的手下也绝对安全。」



  高翔呆了一呆,心中暗忖,曾保能在南洋一带,横行如此之久,果然有他的厉害之处,

高翔道:「好的,我在办公室等他。」



  「唔」地一声响,曾保已挂上了电话。



  在车房中的云四风,这时,又听到了卷铁门被推起的声音,有人持著相机,来到了车前

,对著他拍了一张照片,随即将相片抽了出来。



  那人望著相片,说道:「不错,要不要再来一张!」



  云四风满面怒容地望著那人,那人又立时按下了相机,他拍了两张照片之後,立时退了

出去,又将车房的门拉下。



  三十分钟之後,一个一脸精悍之色的中年人,衣冠楚楚,在一个警员的带

领下,走进了

高翔的办公室,将两张照片,放在高翔的办公桌上。



  高翔拿起照片,看到云四风被困在车厢之中。



  那人指著照片,解释道:「车子是特制的,全是合金钢板和钢化玻璃,他完全不可能脱

身,而车前有一个按钮,可以向车後喷射毒气,高主任,我们完全不希望他受伤,所以,曾

大哥才请你合作,将那幅昼的秘密告诉他,那样,大家都好。」



  高翔只向照片望了一眼,就一直盯著那人。



  那人的神态很镇定,镇定得有点异乎寻常。



  高翔盯著他,冷冷地道:「朋友,你带来的这两张照片,就是你的犯罪证据,它们可以

使你在监狱之中,度过下半世。」



  那人立时道:「是的,但一小时内,没有我的信息,就会有人去按动那个毒气掣,云四

风的下半世,就只剩下一分钟了!」



  高翔沉声道:「或许,我们可以达成一项协议,警方可以拨给你一笔极高的奖金,同时

,作为警方证人,你可以免於被起诉。」



  那人摇著头,道:「高主任,你想到的一切,曾大哥也早已想到了,第一,我对他很忠

心,第二,我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全在他的手中。」



  「那是不成问题的,」高翔忙道:「你提供了消息之後,警方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

,不会危及你的妻子和女儿的。」



  那人仍然摇著头。



  高翔又道:「朋友,你现在是一个罪人,你在阴暗的角落中过日子,为什麽你不站到阳

光下面来,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



  那人仍然摇著头,道:「高主任,那是不可能的,你不必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出卖曾大

哥的,现在,你有什麽消息给我带回去?」



  高翔提著那两张相片,在桌上轻轻地敲著,道:「朋友,你希望我给你什

麽消息?那是

有关上亿元的巨大财富,我要和他亲自接头。」



  「那也可以,你就和我一起去见他。」



  高翔呆了一呆,地想不到那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高翔一呆间,那人又道:「自然,在一离开警局之後,你就必需被蒙上眼,由我带你

前去,曾大哥会在某一处地方接见你,」高翔皱著眉,他在想,自己去和曾保会面,会有什

麽好处呢?自然可以达到进一步拖延时间的目的。



  但是,若是自己去了,那麽,不但云四风落在他的手中,自己再想要回来,只怕也是十

分困难的了,高翔站了起来,绕过了办公室,来到了那人的身边。



  他一到了那人的身边,发现自己和那人的高度,不相上下,高翔心中陡地一动,伸手在

那人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道:「你信不信,在十五分钟之内,我可以化装得和你一模一样

,就算坐在曾保的面前,曾保也一定会认不出来?」



  那人道:「我绝不怀疑,可是那有什麽用?」



  高翔的心中,暗叹了一声,对的,那实际上是没有用的,他虽然可以化装得和那人一样

,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曾保在什麽地方!



  高翔直感到棘手了,他来回踱著。



  那人却冷冷地道:「高主任,你应该快一点有决定了,曾大哥是说一是一的人,如果我

太迟了没有消息的话,那就会有悲剧发生了!」



  高翔装著不经意地道:「你可以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我正在考虑!」



  如果那人真肯打一个电话给曾保的话,那麽,什麽问题都解决了,高翔立时可以根据他

拨动电话号码盘的时间中,弄明白电话号码。



  而有了曾保的电话号码之後,就等於有了曾保的地址,然而,那人却没有这麽轻易上当

,他摇著头,道:「高主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何必说些那样的笑话?」



                   





  高翔怒道:「那麽,当我说出了秘密之後,云四风有什麽确实的保证,可以获得释放?

没有保证,我又怎能答应他的条件?」



  那人道:「所以最好还是你和曾大哥去直接交谈!」



  高翔倏地转过身,按下了桌上对讲机的通话掣,道:「来两个人。」



  他关上了通话掣,又瞪视著那人。



  办公室的门打开,走进来了两个警员,高翔向那人一指,道:「将他扣留起来!」



  那人像是想不到高翔在突然之际,会有那样的决定,是以他震了一震,但是当两个警员

,抓住他的手臂之际,他却还是那麽镇定。



  他道:「高主任,我不得不提醒你,我的回程,需要二十分钟,我来的时候,已用去了

二十分钟,在这里,已经六分钟了,你最多只能扣押我十四分钟了」高翔大声喝道:「押下

去!」



  那两个警员一声答应,挟著那人,离开了高翔的办公室,高翔跟到了门口,眼看警员将

那人押远了,他又沉声叫道:「于警官!」



  一个年轻的警官立时立正,答应。



  高翔转身走进办公室,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粒胶囊药丸来,放入口中,吞了下去,又

拿出一个扣针,扣在衣襟上。



  在那扣针上,有凸起的一点。



  高翔道:「于警官,我吞下去的,和扣在衣襟上的,是无线电波示踪仪,衣襟上的那一

个,自然会被搜查抛去的,但吞进腹中的那个却不会。」



  于警官的神色十分严肃,道:「是!」



  高翔道:「在我离去之後,你注意接收仪萤光屏上,我的去向,在我静止之後的五分钟

内,你要率众赶到,包围我可能在的地点。」



                   





  于警官又道:「是!」



  高翔道:「这是极其重要的任务,绝对不能疏忽!」



  于警官行了一个敬礼,道:「我知道了。」



  高翔离开了办公室,向临时拘留所走去,当他来到了铁栅附近的时候,他看到那人镇定

地坐著,他看到了高翔,翻起手腕来看了看,道:「高主任,我希望你不必去冒这个险。」



  高翔冷笑著,道:「你已被警方拘控了。」



  那人叹了一声,道:「太可惜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犯罪份子,而云四风却是

著名的工业家,一个杰出的青年!」



  高翔又道:「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一切,你有没有考虑过?」



  那人的话,说得异常坚决,他道:「没有考虑的余地,高主任!」



  高翔又望了他半晌,才道:「好,我跟你去。」



  其实,高翔吞下了无线电波示踪仪,就已经决定跟那人去见曾保的了,但是为了避免那

人起疑,他才故意又威逼利诱,直到最後,才无可奈何地答应。



  他招来了一个警员,打开了拘留所的门,那人走了出来,目光立时在高翔的衣襟上扫了

一下,高翔故意装成没看到。



  那人也没出声,他们一起向警局门口走去。



  来到警局门口,一辆小汽车已驶了过来,那人道:「高主任,请上车。」



  高翔和那人一起坐进了车子,车子向前疾驶而出,那人不住回头向後望著,五分钟之後

,车子驶近了一辆大卡车的车尾。



  大卡车车厢的尾板斜斜放下,小车子直驶了进去。



  那人道:「高主任,请你做两件事,第一,蒙上你的眼睛,第二,你衣襟上的扣针,是

无线电示踪仪吧,请你撇掉它。」



  高翔怔了一怔,那人还伸手将扣针拔了下来抛出去。



                   





  这一切,本来全是高翔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他仍然装出苦笑的样子来,说道:「你真

够精明,你一定是曾保手下得力的助手了,对不对?」



  「可以那样说!」那人将一个眼罩,递给了高翔。高翔蒙上了眼,他自然不在乎被抛去

的那扣针,因为真正发生作用的无线电波示踪仪,在他的腹中,那是制作极其精巧的仪器,

人体内较高的温度,会使它不断发出无线电波来,在接收仪的示踪屏上,就可以知道它所在

的正确位置了。



  大卡车车厢後板伸上,阖起,车厢中顿时暗了下来,高翔耸了耸肩,道:「我似乎不必

戴眼罩了,我根本看不到什麽!」



  那人却笑了笑,道:「小心一些的好。」



  高翔的心中冷笑著,他没有再说什麽,从那人的手中接过眼罩来戴上,它的眼前,立时

变得一点光线也没有,他也索性闭目养起神来。



  他感到卡车已在向前驶去了。



  虽然他坐著一动也不动,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思潮起伏,独眼曾保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犯

罪份子,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有著精密之极的头脑,而且,每一步的发展,似乎都在他的

意料之中!



  他也有点担心于警官的跟踪,是不是能瞒过对方。



  于警官的忠诚,负责,是绝不容怀疑的,但是他年纪究竟还轻,径验不是太足,如果于

警官的跟踪失败,那麽他就棋差一著,满盘皆输了!



  大卡车在不停地驶著,高翔的跟上戴著眼罩,他全然不知卡车驶向何处,约莫过了二十

分钟,大卡车才停了下来。



  高翔立时侧耳细听,他听到了铁门被拉开的声响。



  按著,大卡车便又向前驶去,但驶了极短的时间,才又停了下来。这一次,大卡车停下

之後,高翔又听到了一阵「隆隆」的声响。



  高翔立时在心中问:那是什麽声音?



                   





  直等到大卡车又驶了一下,再停下来时,高翔的心中方「啊」地一声,有了答案,他知

道了,那是车房门口铁卷闸的声音。



  这时,他也听到了那人的声音,道:「到了,高主任,你可以除下眼罩来了。」



  高翔仲手拉脱了眼罩,他又听到了那一阵隆隆声,那人已走出了车子,大卡车车厢的尾

板又放下,高翔立时看到自己是在一个很大的车房中。



  车旁中的光线很黯淡,但是高翔也立即可以看到,车房中停著好几辆车子,其中一辆最

大的房车之中,正坐著云四风。



  云四风将脸贴在车玻璃上,向外望著。



  当他徒然看到高翔的时候,他脸上惊讶的神惰,实是难以形容的,他先是陡地一呆,然

後叫道:「高翔,你不该来的!」



  云四风被禁闭在车中,他的叫声,本来高翔是听不到的,但由於车厢中对外的对讲机一

直开启著,是以高翔可以听到他的叫声。



  高翔的反应何等之快,他几乎是一看到了云四风,立时身形纵动,待向前冲了过去。然

而,他却一步也未能向前冲出。



  因为就在那一刹间,车後突然站起了两个人来,那两个人的手中,都提著连发的快枪,

对住了高翔,喝道:「别过来。」



  高翔略呆了一某,他已经听到了曾保阴沉的笑声。



  曾保的笑声,自车房的一个角落传来。



  高翔立时转头循声望去,他看到曾保坐在一张帆布椅上,那角落很阴暗,是以曾保的脸

色,看来更是显得极其阴森。



  他一只眼睛被眼罩罩著,另一只眼睛却睁得十分大,闪著凶光,在他的身边,呈扇形,

站著四个打手,也执著同样的快枪。



  在曾保的膝上,也放著一柄手枪。



                   





  高翔知道曾保是出名的神枪手,是以不免向他膝上的那柄手枪,多望了几眼,曾保阴森

她笑著,道:「高主任,赏光。」



  高翔向他指了一指,道:「你防范得那样严,倒使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曾保仍然笑著,道:「那不算过份啊,高主任,你是本市警方顶尖儿的人物,又是东方

三侠之一,我如果不小心,岂不是自找麻烦?」



  高翔冷笑著,通:「曾保,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命令你的手下都放下武器,我可以

保证你和你的手下,只是被驱逐出境。」



  曾保眨著他那只独眼,点著头,老奸巨滑地道:「多谢你,高主任,你的条件不能说不

优厚了,可是,我一定要得到那笔财产。」



  「曾保,你的财产已够多了!」高翔厉声说。



  「是的,已够多了,多到我这一世,怎麽也花不完,可是你得知道,这笔财产,是我在

三十年之前就想要的,我不会放弃它们的。」



  高翔冷笑著,道:「你的贪心,只不过使你丧失现在的所有而已,我可以告诉你,你约

我来这里相会,便是大大的失策了。」



  曾保的身子,略震了一震,但是他立即乾笑著,道:「不见得吧。」



  高翔「哈哈」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在来的时候,已吞下了一枚精巧

的无线电波示踪仪,大批武装警员,快赶到了!」



  曾保静静地听著,高翔心想,当自己那样说了之後,曾保一定会大惊失色的了。可是看

来,曾保却像是没有什麽在意。



  那时候,高翔还在想曾保的镇定功夫倒不错!



  只见曾保转过了头去,道:「你们听到没有,我早就说过,高主任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他有许多妙计,可以对付他的敌人!」



  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齐声应道:「曾大哥说得是!」



  高翔在这时,已经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他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而曾

保又道:「高

主任,我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你前来此处的大卡车上,有著无线电波的干扰设备,你

的无线电波示踪仪,起不了作用希望它不会令你的肚子不舒服!」



  高翔陡地一震!



  本来,他可以说是稳操胜券的!



  但是他肚中的无线电波示踪仪的作用被破壤之後,于警官就,只能跟踪到他进入卡车时

为止,是绝不可能跟到这里来的那也就是说,他布置下的一切全白费了,现在,占优势的不

是他,而是曾高翔在那一刹间,几乎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他听得曾保「咯咯」地怪声笑著,道:「快端一张椅子给高主任坐,他好像不怎麽舒服

,让他坐坐,我们将慢慢谈谈!」



  一个打手端著一张帆布椅,放在高翔的身後。



  高翔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蛛网中的一只小虫一样,不论如何挣

扎,只怕都难以挣扎脱的了。



  高翔坐下之後,曾保才道:「高主任,很对不起,你有状元才,我有贼公计,我们是在

各显神通,现在,你对我的提议,有什麽打算?」



  高翔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立时恢复了镇定。



  刚才那一刹间,他虽然因为遭到了骤如其来的打击,觉出自己的处境不妙,而曾经一度

沮丧,但他究竟是非同凡响的人物,沮丧的情绪,不可能一直控制著他的。



  他的脸上重又浮起了那种毫不在乎的笑容,道:「你提议什麽?」



  曾保倒也很有耐性,他道:「云先生在我这里,你是看到的了,他是我的俘虏,但是你

却不同,你随时可以离去的。」



                   





  「你的提议是什麽?」高翔再追问。



  「我提议,你将那幅画的秘密告诉我。」



  「然後呢?」



  「然後,你和云先生两人,随便哪一个,可以先离去,另一个,要在我离开贵市之後,

才能恢复自由,同时,请你们通知木兰花回来,不必去寻宝了。」



  高翔紧盯著曾保,并不出声。



  曾保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道:「你不必怀疑我的诚意,老实说,我只想得到那笔财富

,并不想和你们成为死敌!」



  高翔冷笑著,道:「你不必说得太好听了,事实上,你已和我们成了敌人!你自己没有

本领看出画中的秘密来,却要借重木兰花的能力,现在又用出这种手段来,在这样的情形下

,我们还不是死敌麽?」



  曾保乾笑著道:「但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高翔站了起来,「除非你放弃。」



  曾保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道:「高主任,那就没有什麽好说的了,本来,你可以自

由离去,但是现在,也只好对不起了!」



  高翔毫不在乎地道:「那样只有更好!」



  曾保凶狠地冷笑著,道:「还要请你原谅的是,我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曾经经历过野

蛮的时代,我有许多古怪的刑罚,可以使你讲出真相来的。」



  高翔陡地一震,他就站在那张帆布椅的旁边,这时,他手臂一振,便已抓住了那张帆布

椅,向前用力抛了出去。



  他才一抛出那张帆布椅,枪声便响了!



  在车房中听来,枪声响得更是震耳欲聋。



  那张帆布椅还在半空之中,便被枪弹射得向外翻飞了出去,而高翔在一抛出了帆布椅之

後,身子立时向後倒了下去。



                   





  他一倒在地上,就迅速无比地向後滚著。



  他本来是想滚到禁闭云四风的那辆车子之旁,先设法将云四风救出来的,可是,他只滚

了一下,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因为在那辆车後的两个枪手,已然向地下扫射起来,子弹射在水泥地上,又迸弹了起来

,使高翔根本没有再向前去的机会。



  高翔在那样的情形下,只有身子陡地一旋,改向横滚了出去,他翻过了另一辆车子,到

了那轮车的後面,连射了三枪。



  他那三枪,有两枪射中了两名打手。



  曾保仍然坐在帆布椅上,纵使在密集的枪声中,他的笑声,听来仍然十分骇人,高翔在

等著机会向他射击,可是他却根本无法冒出头,子弹在不断向下飞来。



  高翔陡地窜高,又射了一枪。



  当他射出那一枪之际,两颗子弹贴著他的颊边,呼啸而过!那两颗子弹和他头部的距离

,不会超过一寸,他可以感到子弹的灼热。



  高翔忙又伏了下来,他听到子弹一颗一颗,射进车子中的声音,高翔又射出了一颗子弹

,但是这一次,他并不是射向曾保的。



  他射向那辆车子的油箱!



  他在射出那一枚子弹之前,已然开始後退,一扳动了枪机,他立时双手抱头,向外疾翻

滚了出去,几乎在他向外滚出去的同时,「轰」地一声响,油箱爆炸了!



  那车子的油箱中,一定满是汽油,因为爆炸的猛烈,远在高翔的估计之外,当那「轰」

地一下巨响传出後,高翔立时变得什麽声音也听不到了,他只看到无数火球,向外送射,爆

炸形成的气浪,将他的身子,涌得向外直跌了出去。



  一大团直径足有三四尺的火球,同他迎面扑了过来,他闻到了自己的头发上发出来的一

阵焦臭的味道,他的身子连忙伏了下来。



                   





  他简直是向地上直跌了下去的。



  那样用力而迅疾地跌下去,自然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是比起被那团火球迎面扑来,

总要好得多了!



  他的身子才一扑跌下去,那团火球,便从他的身上呼啸著而过,高翔的衣服也著了火,

这时,整个车房中,有一半在熊熊火光之中!



  高翔在地上打著滚,滚熄了身上的人。



  当他在地上滚动期间,他看到一个混身是火的打手,号叫著,盲目地向前,高翔用力一

伸手,挥动枪柄,同那打手的小腿敲去。



  那打手发出了一下惨叫声,仆跌下来,高翔夺过了他手中的快枪,手臂迅速地转了一个

半圈,扫出了一排子弹,又一跃而起。



  这时,车房中又有一连串的爆炸声,直发了出来。



  在车房中,总是储存著许多易燃的和容易爆炸的物品的,这一连串的爆炸,自然也在高

翔的意料之中,并不能使高翔更著急一些。



  令得高翔发急的是,他知道,这时候,他和云四风两人,都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他倒还好,还容易觅地逃走。



  最危险的是云四风!



  云四风被禁囚在车厢之中,只要整个车房,都成了一件火海的话,那麽他绝没有生路,

而要活活被烧死在车厢之中!



  所以,高翔一夺枪在手,便立时毫无目的地扫出了一排子弹,他主要的目的,是想迫退

曾保等一批人,以便接近云四风!



  他一跃而起之後,已听得云四风大叫道:「高翔,他们已从暗门退走了,你快来!」



  高翔向前奔了过去,地上还有另一个打手在滚动呼号著。



  这两个打手,可能是在第一次爆炸时,便被火球弹中,是以来不及退走的。



                   





  高翔一到了车前,便进了车子的前厢,云四风道:「按那红色的掣,我就可以出来了!

」



  高翔按下那红色的掣,云四风也立时扳下了门掣。



  可是,车门掣仍然扳不动!



  高翔著急道:「怎麽样了?」



  高翔实在没有法子不著急,因为整个车房中,已布满了浓烟,高翔还看到火正向两大桶

汽油烧去,这两桶汽油若是爆炸起来,那就不堪设想了!



  云四风著急地道:「不行,我打不开!」



  浓烟冒进车厢来,高翔已难以再去辨别车头还有些什麽掣钮了,云四风忙叫道:「你别

理我了,你只管自己觅路逃生!」



  云四风那一句话,陡地提醒了高翔。



  他伸手抹了一抹汗,暗骂自己实在太笨了。



  他也不及回答云四风的话,立时将百合钥匙插进匙孔,踏下油门,车子以极高的速度,

向前冲去,「砰」地一声,撞在卷铁门之上。



  卷铁门震动了起来,高翔令车子後退,然後,以更高的速度向前撞去,发出更大的声响

,卷铁门的动摇也更加厉害。



  高翔将车子再後退,第三次,以最高的速度,向前疾冲了出去。



  「轰」地一声巨响,车子已将卷铁门撞了开来,向前疾冲而出。



  那车子的性能,真是优秀得无以复加,不知曾保用了多少心血才设计成功的。它的车头

,可能是最硬的合金钢铸成的。



  因为在接连三下猛烈的撞击之下,高翔根本看不到车头有什麽损坏,车子在冲出车房之

际,几乎是四轮悬空,直飞出去的。



  然後,车子重重地跌落在地,弹了两弹。



  按著,车子又向前疾冲而出!



                   





  车子冲向前去,在车後,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但是车子全部都是防弹的,甚至在轮胎上,也有著防弹的钢罩,子弹射过来,自然起不

了作用,当高翔驾著车子,冲向铁门之际,大爆炸立时发生了!



  一定是那三桶汽油,耐不住了高温而发生了爆炸。



  爆炸声之惊人,实是难以形容,爆炸的气浪之强,也是难以相像的,高翔在仓猝间回头

看了一眼,只见车房的整幅墙,都倒了下来。



  这时,他们的车子,离车房已有三四十码,但是碎石和碎砖,还是雨点一样地洒了下来

,自车房之中,火舌带著「嗤嗤」声响,喷了出来。



  高翔本来还准备用车子去硬撞铁门,将铁门也撞开来的。可是他一看到发生了那样的大

爆炸,他却放弃了那样的打算。



  因为即使是在郊区,这样猛烈的爆炸,也必然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大批警员和消防人员

,曾往最短时期内赶到现场的!



  高翔回头看著,只见那幢在车房不远处的洋房,也著起火来,警车的呜呜声,已迅速地

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云四风咬牙切齿道:「曾保这贼子,应该没有机会逃出去的!一可是,就在此际,只听

得後院突然响起了一阵」轧轧「声来,按著,一架小型直升机,已然迅速升空,可以看到,

在直升机中,挤著六七个人。高翔跳出车子,提起手中的快枪,同天空之中扫去。但是双方

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如果高翔手中所持的是远距离射击的来福枪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

那直升机射下来的。直升机迅速飞高,转眼之间,已看不见了。那时,几辆警车,已开到铁

门前,十几个警员,攀上铁门,高翔看到攀得最快的那个,正是于警官,他从铁门上跳下来

喝道:「举手,别动!」



  高翔忙道:「于警官,是我!」



                   





  于警官呆了一呆,「啊」地一声,高翔道:「我什麽全知道了,快打开铁门,可能还有

匪徒未及逃走,消防人员来了麽?」



  消防车也在这时赶到,大队警员冲了进去,七八个匪徒,从屋子中被赶了出来,俯首就

擒,高翔这才将车子,试按了几个掣,将云四风放了出来。



  云四风出了车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可惜给曾保这贼子溜走了!不过,他也可

以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高翔望著直升机飞去的方向,道:「他不肯就此干休的,他吃了一次亏,第二次再来的

时候,只怕来势只有更加凶狠!」



  云四风和穆秀珍成了夫妻,在许多时候,他也都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穆秀珍的动作,

这时,他搓著手,道:「不怕他狠,只怕他不来。」



  那七八名匪徒,全被戴上手铐,押到了高翔和云四风的面前,消防人员已开始在灌救了

,高翔向那八个匪徒,冷冷地望著。



  八个匪徒全都低下头来,没有一个敢向高翔反望的,犯罪份子总是那样的,不论他们在

犯罪时的气焰多麽高,但是一在正义之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高翔缓缓地道:「谁能提供独眼曾保去路的消息的,可以从宽发落,我看你们,每人至

少被判十年以上的徒刑,知道的快说出来!」



  那些匪徒都苦笑著,高翔道:「你们全是曾保的心腹,他会返到什麽地方去,你们是不

会不知道的!」



  一个中年匪徒苦笑著,道:「高主任,我们全是三三两两来到本地,然後再集中,曾保

逃走的时候也不带我们走,我们实在没有理由再代他隐瞒,我们实在不知道他会到什麽地方

去!」



  高翔「哼」地一声,挥著手,道:「全押上车去!」



  他伸脚在那辆车上踢了踢,笑道:「云四风,这辆车子真不错,总算是警方的收获了。

」



                   





  云四风也踢著车子,转到车头看看,爽朗地笑了起来。



  海面上仍然那麽的平静,穆秀珍和木兰花,一起坐在甲板的帆布椅上,安妮从驾驶舱中

,走了出来,道:「照现在的速度,还有六十小时,可以到,目的地。」



  穆秀珍斜望著木兰花,叹了一声,道:「闷死人了!」



  木兰花立时知道了她的意思,道:「没有绝对必要的话,」兄弟姐妹号「不起飞,如果

潜航的话,可以增加一倍以上速度,你选择哪一样?」



  穆秀珍考虑也不考虑,便道:「潜航!」



  木兰花笑道:「那也好!」



  她们站起身,一起走到了驾驶舱中,安妮操纵著掣钮,不一会,「兄弟姐妹号」已经在

海底以更高的速度潜航向前了。



  木兰花来到卧舱中,打开了几本厚厚的书,用心地参照著阅读,穆秀珍和安妮玩了一会

猜谜游戏,又觉得不耐烦起来。



  她探头进来,向木兰花望了一下:道:「兰花姐,你在看什麽书?」



  木兰花并下抬起头,道:「我想弄清楚,为什麽二三七岛,会被附近岛屿上的土人视为

禁地,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岛上土人相信的事,有什麽原因?他们有什麽知识?自然,是

迷信而已!」



  木兰花摇摇头道:「秀珍,如果你肯多读一些书,你说起话来,轨不会那麽武断了,你

看,书上记载著,那岛上有许多次神秘死亡的纪录!」



  穆秀珍仍然不服气,但是她却地想不出用什麽话来反驳木兰花,是以她只好眨著眼,木

兰花又道:「我想,那地方一定是极其奇特的所在!」



  穆秀珍不肯思索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挥著手。「理它做什麽?反正我们上了

岛就可以知

道了!」



  木兰花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头,退了出去。



  「兄弟姐妹号」在潜航的时候更稳定,稳得就像船根本不在前进一样,穆秀珍倒头大睡

,安妮则在驾驶舱中注视著海底的情形。



  一切都很正常,木兰花在过了几小时之後,叫安妮去休息,她在驾驶室中当值。那时,

她又和高翔通了一个电话。



  高翔在电话中,将事故发生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给木兰花听,木兰花用心地听著,等

到高翔讲完之後,她笑道:「早知有那样刺激的事,只怕秀珍宁愿留在家里了!」



  高翔笑了起来,道:「你们怎样了?」



  「我们一切正常,我已在书籍的记载中,推断那岛上可能有极其猛烈的天然毒气,好在

我们带有防毒面具和压缩氧气,不会有什麽意外的。」



  「我只怕曾保来生事,他一定是逃回去了,他在南洋一带的势力十分大,眼线也很广,

他可能侦知你们的行踪!」高翔关切地说。



  「高翔,你们两个人都可以对付得了曾保,别忘了我们是三个人啊!」木兰花笑著回答

,「我再随时和你通电话,再见。」



  高翔也道:「再见。」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发了半晌怔。



  她和高翔相识已很久了,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可是最近几次,每次分手,木

兰花总是出奇地想念著高翔。



  她并无意摆脱这种感情上的羁绊,她知道自己这种感觉由来,是由穆秀珍突然决定结婚

而来的。不管她是一个多麽超卓的人,但是她却和普通人一样,有著丰富的感情,只不过她

冷静的头脑,时时可以遏制她的感情而已。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怅惘之感,她多麽希望这时高

翔突然出现在

她的身边,握著手向她求婚。



  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只怕她会立即答应的。



  木兰花站了起来,在驾驶舱来回走动著,她情绪的波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冷静了

下来,她摊开了海事图,详细研究著方位。



  再不到十小时的航程,她们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



  在那时,穆秀珍打著呵欠,走了进来,摇著头,道:「真慢,如果在天上飞,早就到了

。」



  木兰花道:「现在也快了,你来当值,我去休息一下。」



  穆秀珍在控制台前,坐了下来,仍然是呵欠连连的。



  等到木兰花一觉睡醒之後,她竟觉出船身在轻微地震荡著,她立时知道,那一定是穆秀

珍将速度提高到了所能达到的最高限度。



  她看了看时间,估计照那样的速度行驶,应该已经接近目的地了。她忙来到了驾驶舱,

穆秀珍兴高采烈,道:「还有半小时!」



  「我们该将船升出水面了。」木兰花说。



  穆秀珍迅速地按著掣钮,兄弟姊妹号浮上了水面,钢板缩进了船舷中,海水「哗哗」淌

下,那正是清晨时分,海风相当强劲。



  安妮也醒了,她们三人一起在甲板上,迎著海风。



  到了上午八时左右,她们已可以看到很多小岛的影子了,她们知道,那些小岛,全是一

些海礁,是亚南巴群岛外沿的一些无人的荒岛。



  她们渐渐接近那些小岛,在小岛和小岛之间,海水形成相当湍急的水流,「兄弟姐妹号

」穿过那些小岛,渐渐向一座大岛接近。



  那座大岛,四面全是高耸入云的削壁,只有一面,沿海的地方有一片沙滩,可以看到有

一个峡谷,可以通向岛的内部地区去。



  在海面上,还可以看到很多木筏,在海面上划著,木筏上站著不少肤色黝

黑的土人,他

们的手中,都持著锋利的镖枪。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这些人在干什麽?」



  木兰花道:「如果你肯看书,你就不会问我了。这里一带,是著名的鲨鱼产区,他们是

在用原始的方法,捕捉鲨鱼,剖鱼翅!」



  穆秀珍噘著嘴,道:「又是看书,我大不了不吃鱼翅,有什麽关系?」



  安妮突然伸手向前一指,道:「看!」



  在离她们下远处的一个木筏上,两个身形高大的土人,正用锋锐的标枪,向海中投去,

在镖刺下的海面上,立时浮起了一片殷红。



  一条至少有十五尺长的大鲨鱼,突然从海水之中,翻腾了起来,尾部重重的扫在木筏上

,将手臂粗细的木棍,击断了好几根!



  安妮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道:「太危险了!」



  木兰花道:「他们的村落中,全是残废的老人,都是捕捉鲨鱼时受伤的,他们一直沿用

原始的方法,是由於他们实在太穷困了!」



  安妮皱著眉,道:「兰花姐,如果我们能帮助他们,那麽岂不是可以改变这种情形了?

」



  这时,那条鲨鱼还在用力翻腾著,那两个土人,站在木筏上,用力曳住了镖枪尾端的铁

链,用他们的体力,在和鲨鱼搏斗。



  海面上泛起的浪花,全染满了鱼血,木筏在波涛翻汉中,脆弱得像是随时可以断裂开来

的纸片一样。木兰花并没有立时回答安妮的话,只是凝视著那两个土人的动作。



  鲨鱼的挣扎,终於慢了下来,那两个土人,用力将庞大的鱼身,拖上木筏,其中一个,

又举起一柄锋利的刀,向鱼鳃中刺了进去。



  鲨鱼被捕获了,筏子上的土人,都唱起了一种低沉而悲凉的歌,但是在歌声之中,也可

以明白他们有了收获之後的欢欣。



                   





  木兰花直至这时,才道:「安妮,你说得好,他们这种捕捉鲨鱼的办法,的确有改良的

必要,我们可以和他们的领袖谈谈。」



  这时,「兄弟姐妹号」已越驶越近了,筏子上的土人,也都发现了「兄弟姐妹号」,他

们纷纷划著筏子,向「兄弟姐妹号」靠来。



  木兰花回头道:「安妮,将船停下来。」



  安妮走回驾驶舱中,船行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只是在海面之上,缓缓滑行著,不一

会,便完全停了下来,而筏子也将船围了起来。



  在筏上的土人,都仰起了脸,用好奇的眼光,望著甲板上的穆秀珍和木兰花,由於长期

来的海洋生活,他们的皮肤全是粗糙而黧黑的。



  木兰花向他们友善她笑著,大声问:「你们在什麽岛上居住?」



  那些土人显然都听不懂木兰花的话,木兰花用了好几种语言,他们都没有什麽反应,直

到有一艘小船,飞快地摇了过来,船上有一个很壮硕的年轻人,一面运桨如飞,一面大声叫

嚷著,转眼之间,小船便来到了「兄弟姐妹号」的附近。



  那年轻人的面上带著怒容,一到了「兄弟姐妹号」之旁,他就怒冲冲地道:「小姐,我

们正在捕鱼,请你离远一些!」



  那年轻人所说的,竟是十分纯正的英语,而且,木兰花也立即看出,那年轻人的装束打

扮,虽然和其他土人一样,但是他显然曾受过高等的教育!



  穆秀珍一听得那年轻人的埋怨,先叫了一声,但木兰花立时瞪了她一眼,不让地出声,

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那年轻人「哼」地一声,道:「那就请你们快驶开去!」



  安妮也来到了甲板上,她望著那年轻人,道:「你们捕鲨鱼的方法太落後,那简直是拿

人的生命,在换取鲨鱼的鱼翅!」



  年轻人瞪视著安妮,过了好一会,他才「哼」一声,道:「你说得对,小

姐,或许他们

愿意葬生在大海中,比活著还好些!」



  木兰花皱起了眉,那是极沉痛的几句话,这也说明了她的料断,如果不是一个受过高深

教育的人,是不会说出那种深刻的话来的!



  木兰花徐徐地道:「鲨鱼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相当高,我想你是他们的领导人

,你应该设法引导他们改善操作的方法!」



  那年轻人的面上,现出十分悲愤的神色来,道:「你知道什麽?你们只知道驾著游艇,

四处作乐,我们的痛苦,你们怎能知道?」



  木兰花的语气更沉缓,她道:「先生,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木兰花,这是我的妹妹穆秀

珍,和我们的小妹妹,安妮。」



  木兰花自我介绍著,因为她知道,如果那年轻人是在外地受过高等教育的话,那麽该知

道她的名字,谈起话来,就方便得多了。



  果然,木兰花才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年轻人便睁大了眼睛,现出惊喜交集的神情来

,他发出了一下呼叫声,然後才说道:「原来你是木兰花小姐!」



  穆秀珍冷冷地道:「不是只知道驾著游艇玩耍的人了吧!嗯?」



  耶年轻人的神情,有些尴尬,他道:「我是都曼,是村长的儿子,我曾在大学念书,但

是没有毕业,我就回来了,我可以上船来麽?」



  「可以,欢迎之至。」安妮忙说。



  都曼一跃上船,向围在附近的筏子挥手高叫,那些筏子全部划了开去,都曼道:「你们

要到什麽地方去,我可以做向导。」



  木兰花道:「我们要到二三七岛去。」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前指了一指。



  二三七岛就在约半里外,峭壁交耸,看来十分雄伟。都曼一听得「二三七岛」四字,面

色便变了一变,道:「二三七岛,那是死亡岛啊!」



  木兰花皱著眉,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从来也没有人到那岛上去,一到了岛上,人就会死,就不能回来,那是多年来的传说

,附近岛上的人都知道的!」



  穆秀珍道:「唔,你是上过大学的人,难道你就不去研究一下,是为了什麽原因麽?」



  都曼苦笑著:「我们的生活太苦了,除了与生活搏斗之外,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事情,兰花小姐,我也知道,鱼翅的价格很高,但是曾保的海产公司,都以低得可耻的价格

向我们收购鱼翅,他的公司霸占了市场,不用低价卖给他,就根本卖不出去!」



  木兰花缓缓地吹了一口气,通:「曾保!就是瞎了一只眼的曾保?」



  「是的,他是吸血鬼,我们村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欠他的钱,那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高利贷,他就那样吸著我们的血!」



  安妮大声叫了起来,道:「太可恶了!」



  「我从学校一回来,就去找他理论,」都曼激动地说,「可是,我被他手下的打手毒打

了一顿,足足养了三个月伤!村民很拥戴我,他们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我再给曾保的打手

毒打,他们都是那麽善良的人,只有曾保那种禽兽不如的人才忍心欺压他们!」



  穆秀珍大叫了起来,道:「走,我替你们找他去!」



  木兰花缓缓地道,「都曼,我们要到二三七岛去,但是我们希望多了解一下那个岛的情

形,所以想先拜访一下你们的村落。」



  「欢迎,真太欢迎了!」都曼搓著手,高兴地说著。



  木兰花道:「你们居住的岛在那里?」



  「那是一个小岛,绕过了二三七岛,就可以看到了!」都曼伸手向前指著,他奔回船舷

去,将他的小船系在「兄弟姊妹号」上。



  安妮又回到驾驶舱,「兄弟姊妹号」又向前驶去,绕过了雄伟峻奇的二三七

岛,他们立

时看到了另一个小岛,远远地望去,那岛的沙滩上,有著一个码头,码头旁缚著两艘很新型

的小轮船。



  而更令得木兰花她们惊讶的,是岛上的一块高地上,有著一幢很美丽的洋房,穆秀珍问

道:「好啊,这是你的房子麽?」



  都曼苦笑了起来,道:「我们的房子,还不如这房子的狗屋!那就是曾保的海产公司,

曾保的一个得力手下,和二十个打手住在里面。」



  穆秀珍道:「不怕,我看这房子中就快没有人了!」



  都曼像是一时之间,还不明白穆秀珍那样说是什麽意思,但是当他明白了之後,他又现

出一种忧虑的神色来。



  他说:「穆小姐,他们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强盗集团,而且,他们有著精良的武器,他们

还和曾保的总部有联络,随时可以有增援到来!」



  穆秀珍摇手道:「什麽都不怕!」



  木兰花道:「秀珍,由我来安排,我们要先礼後兵,请他们离开这个岛,别再强迫低价

收购渔获物,看他们怎麽说。」



  穆秀珍道:「那才真是与虎谋皮哩!」



  木兰花笑了笑,道:「或者是,但是我也另有作用,我们只要一登上那岛,曾保就会接

到通知,一定也会赶来和我们见面的。」



  穆秀珍也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一网打尽!」



  木兰花对都曼点了点头,道:「请你在甲板上等一下,他们既然有精良的武器,我们自

然地不能不设防,是以要准备一下。」



  都曼的神情,始终是又是高兴,又是忧虑,他不住点著头,又道:「兰花小姐,如果为

了我们的事,使你们有什麽损失--」木兰花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不必放在心上,我

们和曾保之间,也有一点纠葛,是迟早要作一个了断的,不单是为了你们。」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来到了舱中,她们每一个人,都配带了许多精巧、实用的武器,

包括小型强力炸弹,小型强力烟幕弹,以及麻醉枪在内。



  她们将同样的武器,也给了安妮一个。



  「兄弟姊妹号」渐渐驶近,已靠在码头上了。



  码头上很忙碌,有两个气势凌人的大汉,正在吆喝著,指挥土人,将一个一个的鱼翅,

还上轮船去,在码头上,还放著一张桌子。



  在桌後,坐著一个面目阴森的人,桌前排著十来个土人,每一个土人的脚下,都放著一

捆鱼翅,那人数出两张钞票,就挥手叫土人将鱼翅搬到船上去。



  木兰花等人上岸的时候,那三个大汉,都冷冷地向她们望了一眼,穆秀珍大踏步走向前

去,当她看到桌後的那人,用两张小面额的钞票,就向土人换了一大捆鱼翅之际,她不禁怒

火中烧,翻手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喝道:「这算是什麽价钱?」



  桌後的那人,抬起头来,阴森地一笑,道:「小姐,关你什麽事,这是他们自己愿意卖

给我们的,你看到没有,他们排队来求售!」



  穆秀珍怒道:「从现在起,不卖了!」



  那人面色一沉,道:「如果你是在开玩笑,那麽请你走远一点!」



  穆秀珍陡地伸出手,隔著桌子,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将那人直提了起来,另外两个大汉

一见这等情形,立时奔了过来。



  可是他们才奔了两步,安妮早已扳动了麻醉枪的枪机。穆秀珍和安妮的行动,全是连木

兰花也未曾料到的,那两个正在向前奔出的人,如何预防得到?



  两支麻醉针射出,正射在那两人的腿弯上。



  等到那两人觉出不对时,他们的腿已丧失了知觉,「砰砰」跌了下来,眼珠转动了两下

;便已经昏迷不醒了。



  穆秀珍身子後退,手背振动,将那人从桌子後面,直拖了出来,桌子也撞

翻了,穆秀珍

怒得俏脸通红,道:「你们这些畜牲,人家用性命换来的东西,却喂饱了你们这批吸血鬼!

」



  那人的面色青白,双手乱摇:连声道:「有话好说!」



  木兰花走了过来,通:「秀珍,放手!」



  穆秀珍松开了手,那人跌在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道:「你们算什麽,我们的海产公

司,是合法的收购公司,你们--」木兰花冷冷地道:「别对我说合法,朋友,曾保属下的

事业,和合法两字,是从来也扯下上关系的。在这里,谁是负责人?」



  那人呆了一呆,道:「是霍大哥,你是--」木兰花冷静地道:「我是木兰花!」



  那家伙听得木兰花的名字,身子陡地一震,张大了口,半晌合不拢来,身子也不由自主

,发起抖来,刚才对著土人的凶焰,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木兰花道:「走,带我们去见你的

霍大哥!」



  那人转过身,急急向前走著,穆秀珍和安妮立时跟在他的後面,木兰花向都曼道:「你

告诉村民,不要惊慌,也不要冲动!」



  都曼点著头,可是他又道:「兰花小姐,我们受欺压太久了,如果有人带我们反抗,我

可以叫村中所有的壮年人都帮你们的。」



  木兰花道:「不必要,我自有办法。」



  她看到穆秀珍和安妮,已走出了十多码,便不再和都曼多说什麽,追了上去。



  不多久,他们便来到了那幢洋房的大门前,有两个人正好从门中走了出来,一看到那人

,便奇道:「咦,什麽事?」



  那人一直在发著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自屋中走出来的那两个人,也十分机灵,立时用怀疑的眼光,同木兰花等

三人,望了过

来,可是他们还只不过开始怀疑,穆秀珍却已出了手!



  穆秀珍陡地跨向前,双臂一振,一起勾住那两人的颈,接著,身形一沉,手臂向上翻起

,那两人惨叫一声,已被穆秀珍抛得向屋中直跌了进去!



  穆秀珍一抛出了那两个人,身子一翻,一个打滚,也已闯进了屋子之中,大厅上有六七

个人,正围著一张大方桌在赌钱。



  那两个人被穆秀珍抛得直跌了进去,其中一个,收不住势子,「砰」地一声响,直撞在

那张桌子之上,桌上的钱、牌,一起飞了起来。



  聚赌的那几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纷纷喝骂起来,在他们混乱中,穆秀珍早已

一跃而起,向前扑了过去。



  她向前扑出,双拳齐挥,「砰砰」两声响,已击中了两个人的下颔,那两人向後跌翻了

出去,其余人已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其中一个,拿起一张椅子,便向穆秀珍当头砸了下来

。



  穆秀珍的身形,何等灵活,而且,她好久没有打架了,正闷得心头发慌,这时有了那样

可供她大打特打的机会,她如何肯放过?



  当那张椅子向她的头砸下来之际,她陡地向後一缩,身子突然向前俯下去,她身子一俯

,那人一击击空,穆秀珍双手向後一扬,将那人的身子直翻了过来,那张椅子,也在此际砸

下!



  那时,椅子自然砸不中穆秀珍,而砸在被穆秀珍摔出的那人身上,穆秀珍大声酣呼,身

子一挺,双肘已一起向後撞去。



  只听得「砰砰」两声响,在她的身後,已传来了两个人的惨叫之声,而就在此际,穆秀

珍已看到,在她面前的两人,已掣出了枪来。



  穆秀珍大叫了一声,身子向上直弹了起来,人在半空之中,双脚已然踢出,「砰砰」两

声响,踢中在那两人的面门之上!



  那两人虽然已拔枪在手,但是穆秀珍的攻势,实在来得太快,那两人只觉

得眼前一黑,

鼻梁骨上一阵剧痛,已被踢中。



  刹那之间,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打著转,向外跌了出去,而穆秀珍已在他们身子

中间,穿了过去,身在半空中一转,已落下地来。



  连那两个在门口被穆秀珍摔进来的两人在内,一共是八个人,可是穆秀珍一冲了进来,

不到三分钟,已将那八个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穆秀珍一转过身来,一探手,从墙上摘下了一柄手提机枪来,她背靠墙而立,同天花板

上,扫出了一排子弹,天花板上的一盏吊灯,被扫成粉碎。



  碎玻璃片一起落了下来,那八个人在枪声一响之後,立时僵立不动。安妮在门口看到穆

秀珍大展神威,大叫道:「打得好!」



  穆秀珍厉声道:「谁是姓霍的王八蛋?」



  那八个人一起抬头向上看去,就在这时,穆秀珍也听得楼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立时

抬头看去,只见又有五六人,准备从楼梯上冲下来。



  穆秀珍的枪口,立时对准了他们,喝道:「别动!」



  那些人中,有的立时站定,有的还想去拔枪。



  可是木兰花和安妮,也早已进了屋子,安妮连射出了三枚麻醉针,有三个人,立时从楼

梯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木兰花望著上面,道:「所有的人也下来,将手放在头上,面对著墙壁站著别动!」



  安妮叫道:「听到了没有,兰花姐姐说了,你们若是不做,那可是自讨苦吃!」



  安妮口中的「兰花姐姐」四字,像是有著不可异议的魔力一样,楼上的七个人,一个个

将手放在头上,向下走了下来。



  木兰花数了数,一共是八个人,加上客厅中的八个,是十六个,一个还在门口发著抖,

两个昏倒在码头上,都曼曾说他们一共是二十个人,也就说,只

有一个还未曾出现了。



  木兰花料到,那还未曾露面的人,一定就是那个姓霍的首脑人物,是以她冷笑著,道:

「霍先生,你不必藏头露尾了,请出来吧!」



  她的话才一住口,便看到二楼的一间房间中,走出一个四十左右,一脸横肉的中年人来

,那中年人怒这:「木兰花,我们和你,河水不犯井水!」



  木兰花冷笑著,道:「所有不法份子,都是我的敌人,你是要自己走下来,还是喜欢从

楼梯上面,一直滚到下面来?」



  那中年人脸色铁青,慢慢向下走来。



  其余的人,都已面对墙壁,伏在墙上,木兰花等三人,已完全控制了整幢屋子。木兰花

冷笑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中年人道:「是的。」



  「我要你立即结束这家公司,再也不准滥杀村民!」木兰花严厉地说著。



  轧中年人冷笑著,道:一木兰花,那是没有用的,这里所有的岛屿,全是曾大哥的势力

范围,你能永远留在这里麽?「木兰花冷笑道:「你说得对,所以,我要和独眼曾保谈一谈

,我知道你可以和他联络,叫他到这里来见我,我知道他对我的行踪很有兴趣,一定会来见

我的。」



  那中年人乾笑著,道:「好,木兰花,我佩服你的瞻量!」



  木兰花叱道:「少废话,快去和他联络!叫他快来!」



  那中年人又凝视了木兰花一会,才道:「你不必心急,至多四小时,他一定可以赶到,

那时你就有得瞧的了,木兰花!」



  穆秀珍在那中年人的身後,陡地跳了过来,「拍」地一声,重重打了那人一个耳光,手

中的枪柄一横,将那中年人撞出了一步。



  她喝道:「还不快去,你就真够瞧了!」



                   





  那人爬起身来,咬牙切齿,一言不发,向二褛走去。



  木兰花和安妮互望一眼,她们两人,不断板动枪机,麻醉针一枚一枚射出,将那些人一

起麻醉了过去,穆秀珍奔上了二楼。



  她看到那中年人正对著一具无线电通讯仪在叫著,道:「快通知曾大哥,木兰花在南鲨

岛上,请他快来,」立即就来!「穆秀珍取出麻醉枪,射出了一枚麻醉针。那中年人的身子

一侧,也昏了过去。在客厅,木兰花已走出了门口,都曼带著三五十个年轻人,手执著木棍

,奔了上来,他看到了木兰花,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听到了枪声,以为你们已遭了这

些人的毒手!」



  木兰花笑道:「他们还没有那麽大的本领,都曼,你来得正好,弄一些绳子来,将他们

全部绑起来,你去召集村民,我有话说。」



  都曼答应吩咐著,那些年轻人立时四下散了开来,都曼道:「兰花小姐,请你跟我来,

我们的村前有空地。一木兰花叫道:「安妮,秀珍,跟我来!」



  穆秀珍和安妮奔了出来,和木兰花一起,跟在都曼的後面,向前走去,不一会,她们看

到了几排十分简陋的茅屋。



  在茅屋前面,有一大幅空地,空地面对著海滩,村民已从四面八方,涌到空地上来,交

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不少残废的人,也由人抬了来。



  都曼的父亲,是一个已然很老迈的老人,他也柱著杖来了,他脸上忧形於色,和都曼在

不断地争论著,但都曼却十分激动,分明不同意他父亲的话。他们父子两人,一起来到了木

兰花的身边,木兰花道:「都曼,你告诉所有人,我将会获得一大笔财富,用这笔钱,附近

几个岛屿上的人,就可以自行组织一个销售市场,以合理的价格,向市场抛售产品,不必受

到别人的盘剥了!」



                   





  都曼张起了手,大声翻译著木兰花的话。



  每一个人都静静地听著,等都曼说完了之後,老村长大声向都曼问了几句话,木兰花立

即道:「都曼,村长说什麽?」



  「我父亲说,曾保有兵舰,有直升机,我们的反抗,是会遭到他更疯狂的报复,所以,

他担心我们是不是能够成功。」



  木兰花道:「请他放心,我们一面做准备,疏散所有的人,到岛後的安全地带去,由我

们,以及你、都曼,带几个会用枪械的人对付他们!」



  都曼叹了一声,道:「兰花小姐,可是我也担心,曾保的实力十分强大!」



  「你放心,他们有一具无线电通讯仪。安妮,你立时设法和最近的政府部门联络,请他

们从速派警员或军队前来!」



  都曼满面喜容,将木兰花的话,宣布了出来,也立时引起了一阵欢呼声来,都曼已指派

了几个人,带著村民,躲到岛的背面去。



  安妮和穆秀珍,又奔向那幢洋房,去和当地的政府联络,木兰花来到了村长前,道:「

都曼,我想问你的父亲,有关二三七岛的问题。」



  都曼将木兰花的话翻译了,村长吃惊地摇著头,都曼道:「我父亲的意思,和我一样,

那是死亡之岛,没有人可以上去的!」



  木兰花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上去过而生还的麽?」



  都曼又和父亲交谈了片刻,才道:「我父亲说,在他小时候,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曾上去过,是活著回来的。」



  「岛上情形怎样?」木兰花忙问。



  都曼转问著村长,村长挥动著手,不断地说著,都曼道:「我父亲说,那人是走上岛去

,开始的时候,没有什麽异样,但是走进去後,他看到了一片血红,一个血红的妖魔向他扑

来,他感到咽喉被人捏住,透不过气来,用尽了气力,才挣扎回来。」



                   





  木兰花用心地听著,都曼担心地问道:「兰花小姐,你不是要到那岛上去吧?」



  木兰花笑著,道:「我要去的,不然你们十几个岛屿上的人,就没有足够的经费,来开

拓你们的新生活,当然,我要先对付了曾保。」



  都曼突然道:「如果你去,我和你一起去。」



  木兰花道:「那慢慢商量不迟,你带著所有的人疏散了之後,到那屋子来和我会合,曾

保一定比军警先到,我们要抵抗他,可能要抵抗相当久。」



  都曼扶著他父亲,走了开去,木兰花又来到了那洋房中,她一进屋子,便大声问道:「

安妮联络的结果怎样了?」



  「他们警方极感兴趣,」穆秀珍自二楼现身,「已通知军队协助,尽快赶到,兰花姐,

找倒希望他们别来得那麽快!」



  木兰花道:「秀珍,这不是我们个人的冒险,还关系几百个村民的安全,我们自然是希

望军警越快到达越好!」



  安妮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木兰花将所有枪械捧著上了楼,道:「我们占据了这房子的二

褛,这是一个军事行动上的良好制高点,可以控制一切。」



  她们又交谈了片刻,都曼带著十几个年轻人,也来到了屋子中,木兰花将枪械分配给他

们,叫他们守在窗口,听从命令。



  一切全部布置好了之後,岛上登时静了下来。



  除了海涛拍岸的声音之外,几乎静得听不到什麽别的声响,就在这时,无线电通讯仪上

,突然听到一阵「都都」声来。



  安妮按下了一个掣,曾保大叫嚷著,道:「木兰花,你占了上风,是不是?可是你占不

了多久的。」



  木兰花冷冷地说道:「这要看你的进攻力量怎样了!」



  「你立即就可知道了!」曾保仍然怒吼著。



                   





  木兰花气了起来,她道:「曾保,听说你在高翔和云四风的手下,败得很惨,正合上了

抱头鼠窜而逃的那句话,是不是?」



  曾保又怒叫了一声,以後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木兰花在这时,充份表现了她的才能,她此际所做的,即使是一个最有经验的优秀军事

指挥员,也不过如此了。



  她知道曾保定是调动他能够调动的力量来攻击她。曾保绝不会想不到她会请求军警的协

助,但是曾保一定希望在军警未到前消灭木兰花。



  那麽,他可以及时撤退,然後,在适当的时机,再扩展势力,到时,就不会有什麽人,

敢和他为敌了!



  木兰花拿著望远镜,四面看看。她又沉著地道:「安妮、秀珍,你们到」兄弟姊妹号「

去,当曾保的船只来到的时候--」穆秀珍未等木兰花讲完,就跳了起来,道:「就击沉他

们!」



  「不,」木兰花摇头,「等他们的人也上岸之後,才击沉他们的船只,令得她们没有退

路,他们心中发慌,自然没有斗志了!」



  穆秀珍拉了安妮就走,安妮急道:「兰花姐,可是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木兰花微笑著,道:「我们的地形很有利,有都曼他们帮著我,曾保无法攻克我们的,

我们是可以支持很久了!」



  安妮仍然有点不放心,但是穆秀珍已拉著她奔离了屋子,直奔到了码头中,登上了「兄

弟姐妹号」,驶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整个岛上,是一中死寂,彷佛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然後,在半小时之後,自天际响起了一阵「轧轧轧」的声响,那种声响,迅速在移近,

在岛上的木兰花和船上的穆秀珍和安妮,都可以看到,有六架直升机,整齐地排列著,以极

高的速度在飞过来!



  木兰花的心中凛然一惊,是曾保和他们的部下来了,因为那六架直升机上,

并没有任何

标志,当然不会是军警专用的。



  木兰花也未料到曾保的来势如此之快,她注视著那六架直升机,其中五架直升机,已经

在岛上的空地上降落,每一架机中,至少奔出二十个人来。



  那些人立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伏了下来。



  只有一架直升机,仍在屋顶盘旋著。



  而无线电通讯仪中,这时又传来曾保的声音,曾保厉声道:「木兰花,我给你一分钟时

间,让你走出屋子来投降!」



  木兰花笑道:「曾保,你是在做梦吧?」



  曾保桀桀地怪笑著,道:「木兰花你不是以为我会顾惜你的性命,你到这个小岛来作什

麽?你以为我还不知道麽?那批财宝,就藏在这个小岛上!你死了我也不怕,我将整个岛上

翻转来,也可以找到这批宝藏的,而且我可以慢慢地找!」



  木兰花仍然冷笑著,她道:「你浪费了半分钟了!」



  木兰花一说完,就提著一柄手提机枪,向六楼冲了上去,她撞开了通向天台的门,立时

伏了下来,她看到直升机在渐渐降低,突然,从直升机中,抛下了两个黑色的罐状物来,那

两个黑色的罐状物,迅速地跌了下来,落在这幢屋子前面的空地上。



  只听到「轰轰」雨声巨响,而两罐炸药,炸了开来,木兰花伏在天台上,也感一阵剧烈

的震动,她连忙翻转身,向上扫出了一排子弹。



  木兰花虽然在匆忙之中扫出排子弹的,虽然直升机的目标相当大,她也是对准目标来扫

射的,只可惜直升机飞得相当高,不在子弹射程之内!



  这时候,木兰花实在十分後悔,不该叫穆秀珍和安妮回到「兄弟姐妹号」去,因为屋中

的都曼和村民,都不是十分有战斗经验的人,在那两下炸弹爆炸之後,他们一定已乱成了一

团。木兰花最怕他们之中,会有人忍不佳惊慌而向

外冲了出去!



  因为在屋子外面,足足埋伏了一百多个曾保的手下,任何人冲出去,都是自寻死路,而

且,在船上的安妮和穆秀珍,一定也在著急了!



  要是她们两人竟沉不住气而冲上岸来的话,那麽情形就更加危险了!木兰花紧张得手心

直冒汗,但是她还是留在天台上,不能下去。



  她只有留在天台上,才有机会击落曾保的那架直升机,在她那排子弹扫完之後,她又在

天台上滚动著,而这时候,她又看到了两只铁罐,自那架直升机上,抛了下来。



  这一次两只铁罐,却落在屋子极近的地方!



  爆炸造成的震荡,更是剧烈,木兰花听到了猛烈的玻璃破裂声,她也被震停在天台面上

,滚来滚去。爆炸还未停止,都曼就连滚带跌,冲了上来。



  都曼扑到了木兰花的身边,道:「兰花小姐,我们怎麽办?」



  「尽量躲在安全的地方,千万不可离开屋子,」木兰花急急吩咐著,又扫出了一排子弹

,可是仍然扫不中那架直升机。



  木兰花又道:「你会使用无线电通讯仪麽?」



  都曼点了点头,「我可以试。」



  木兰花立时将「兄弟姐妹号」的呼处告诉了他,道:「你和穆秀珍取得联络之後,吩咐

她们留在船上,千万不能上岸来。」



  都曼打著滚,又奔下了楼去。



  只见直升机在半空中盘旋著,发出震耳欲聋的「轧轧」声来,屋子似乎已起火了,有两

股浓烟,向上升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直升机又飞到了屋子的上空!



  直升机一到屋子的上空,又有两只铁罐,从直升机中抛了出来,那两只铁罐,看来比上

两次的大了一倍还多!



                   





  而且,那两只铁罐,是向著屋子直线跌下来的。



  木兰花知道,当那两只铁罐,跌到天台上,发生爆炸之际,整幢屋子就全毁了,在那一

刹间,她几乎连血液都凝结了!



  但是,那却只有极短的时间,还不到百分之一秒,紧接著,她便跳了起来,奔到了楼梯

口,举起手提机枪来,同空中扫去!



  这一次,她并不是扫向直升机,而是扫向那两只跌下来的大铁罐,直升机不在射程之内

,但是大铁罐已跌下了二十来码,却在射程之中!



  几乎是在木兰花扫出子弹的同时,她看见半空之中,起了两大团火光,而两罐烈性炸药

,因为子弹的扫射,已在半空中爆炸了!



  奇怪的是,木兰花竟听不到爆炸的声响!



  烈性爆炸自然不曾在爆炸时不发出声响来的,而木兰花之所以听不到声响,是在那一刹

间,气流的鼓动,实在太厉害了,令得她的耳膜暂时失去了作用,是以反而变得什麽也听下

到!



  而那股强烈的气浪,也令得木兰花的身子陡地向後,弹了下去,她早已有了准备,双手

一起用力,拉住了楼梯的扶手。



  她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著,连扶手也拉断了!



  但是,她没有滚下楼梯去。



  而且,她仰头向上看看,仍外可以看到半空中的情形。



  爆炸并没有直接击坏直升机,但是,性能再优越的直升机,也抵受不住爆炸所牵生的那

股气浪的震荡。



  木兰花向那两大罐炸药,扫出了一排子弹,使得炸药在半空之中爆炸,那不但救了她自

己,而且也令得敌人遭了殃!



  当火光和浓烟,还在半空之中,四下迸射之际,只见那架直升机,像纸鸢一样,突然间

上升了上去,足足升了三五十码之多!



                   





  而且,直升机的机翼,也登时停了下来。



  宽大的机桨,是由於气浪的阻滞而突然停止的,而直升机的机器,并没有损坏,那种情

形,实际上比机器损坏更糟糕。



  在气浪和机器力量的冲击下,三股机桨,完全像是纸糊一样,断折下来,它们虽然离开

了机身,但还不落下,而是被气浪弹了上去。



  直升机顶部的机桨轴,还在「轧轧轧」地转动著。



  但是没有了机桨,直升机是决不能停留在空中的!



  木兰花听到伏在岛上的那百余人,一起怪叫起来,而在怪叫声中,曾保的直升机,直跌

了下来,木兰花立时又奔上了天台。



  她看到了那直升机,跌在屋後一百多码的岩石上。



  直升机中,可能还有很多炸药。



  因为直升机跌落地之後,所发生的爆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岩石被炸得四处飞了开来

,坠机的地方,立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不论机上有多少人,在那样的情形下,是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生还机会的了,木兰花

又看到很多曾保的部下,向坠机处奔去。



  但他们大多数还未奔到坠机的地点,便已经发现他们的首领,是绝无希望的了,是时他

们又呼叫著,同停在空地上的直升机奔去。



  他们这时的那种混乱情形,和他们才一到岛上时秩序井然,动作迅速的情形相比,简直

不可同日而语!



  木兰花眼看他们向直升机奔去,却也无法阻止他们,而军警却未曾达到,眼看这百余名

为非作歹之徒,就要逃走了。



  虽然无头不行,曾保已经死去,他们他绝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为非作歹了,但是他们也

必然分成许多小势力,流窜各地,仍然後患无穷!



  木兰花正在顿足间,突然听得「轰」地一声响,停在空地正中的一架直升

机,首先爆炸

了起来,紧接著,又是「轰轰轰轰」四下响,其他四架直升机,也一起冒起了火光,炸得四

分五裂。



  奔得快的歹徒,以为可以抢先逃命,却不料直升机在突然之际爆炸,他们被轰得在地上

打滚,足有三二十人,立时受伤!



  而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後,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来,接著,便是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

叫声,道:「快放下枪投降!」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听到身後有脚步声,立时转过头去,只见都曼站在身後,木兰花忙

道:「你未曾和她们取得联络?」



  都曼摇头道:「不,我和她们取得了联络,但是穆小姐却一定要冲上岸来。」



  木兰花也没有说什麽,只是道:「吩咐所有的人,拿起武器,在窗口出现!」



  木兰花提著手提机关枪,奔下楼去,到了大门口。



  在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一叫之後,已有一大半人,抛掉手中的枪枝,根本自曾保的直升机

一坠地,他们便已经没有斗志了!



  而且,他们逃生的工具,也被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抛掷小型炸弹炸毁,他们更是乱成了一

片,木兰花一出现,又叫道:「每一个都伏在地上,将手放在头顶。」



  她一面说,一面扫射著子弹,同时,向窗口挥著手。



  都曼一声大叫,窗口数十柄枪,一起向空中扫射,声势更是壮大了,还未曾撇掉武器的

那些人,也立时抛掉了武器,手抱著头,伏了下来。



  一时之间,地上不是受了伤的人在辗转呻吟,便是双手抱著头,伏在地上的人,竟再也

没有一个人能站直身子的了。



  木兰花扬声道:「秀珍,安妮你们别出来。」



  穆秀珍「嘻嘻」笑著。



  就在她笑声中,直升机声又传了过来,木兰花抬头看去,只见十二架大型

直升机,正迅

速向岛上,飞了过来,那是军警人员赶到了。



  到那十二架直升机相续降落之後,大势完全已定了,木兰花向前走去,看见从直升机中

跳出来的,是一个穿著将军制服的将官。



  按著,便是一个头发已花白了的高级警官,和雨队军士,以及五六十名警员,木兰花向

那位将军和警官走去,穆秀珍和安妮,也从那面大石後转了出来。



  那警官和木兰花握著手,道:「木兰花小姐,你真是名不虚传,看来我们赶来是多余的

了?」



  木兰花谦虚地笑著,道:「不算什麽,只不过由於当时的形势险恶,没有选择的余地,

曾保已因为直升机坠毁而死了!」



  那警官道:「这家伙作恶多端,也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了,我看,我们总算已将他的得力

部下,一网打尽了。」



  木兰花望著那些被警员加上手铐,一个一个从地上提起来的不法份子,她点著头,道:

「可以那麽说,曾保的整个组织都崩溃了!」



  那将军的脸上,始终现著诧异莫名的神色,他道:「你们只是三个人,对抗了那麽多人

?那是不可能的,在军事学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那高级警官看来是将军的老朋友,他拍著将军的肩头,道:「将军,在别人来说不可能

,但在木兰花小姐来说,就没有什麽不可能的事!」



  将军点著头,道:「现在我也相信了!」



  当警员将歹徒一个个押上直升机之际,都曼也领著全村老幼,从岛後转了过来,刹时之

间,欢声雷动,人人都围住了木兰花,叫著,跳著。



  军警带著就擒的歹徒飞走了,但是整个岛上的狂欢气氛,仍然持续著,附近的几个岛,

听得已消灭了曾保的传说,都划著筏子,一起集中到南鲨岛来。



  这个小岛上,竟聚集了两三千人,到处全是簧火,全是歌和舞,储存了多

少年,舍不得

拿出来饮的酒,都仰著脖子倒进了肚子中。



  木兰花,安妮和穆秀珍三人,不论走到那里,都被重重人群包围著,木兰花也趁机问老

年人,询问有关二三七岛的情形。



  但是所有的人都说,那是死亡之岛,没有什麽人能够到了岛上,再活著回来的,但是木

兰花并不十分相信他们的话。



  木兰花知道,二三七岛上,一定有著极大的危险,但是这种危险,一定是可以预防的,

而不是到岛上的人,就不能生还。



  因为她至少知道,她的二叔,和当年放置那批财富的那些人,就是到了二三七岛之後又

回来的,由此可知,危险是可以避免的了。



  而且,木兰花也料定,那一定是一种毒气,那麽,她们既然带著完善的防毒面具,自然

也可以安然无恙的了。



  狂欢几乎一直进行到了天亮,但是一过了午夜,已没有多少人是清醒的人,几乎不论男

女、老幼,人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了。



  木兰花一早就吩咐了都曼,叫他不要喝酒,是以都曼是保持清醒的,木兰花吩咐他天一

亮,就到「兄弟姐妹号」上来找她们。



  而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则在午夜过後,便已回到船上去休息了,她们睡了五小

时左右,天就亮了,木兰花最早醒来,当她来到甲板上的时候,太阳恰好从海面上升起,映

得海面上升起了万道金光,景色壮丽无俦,宏伟绝伦。



  木兰花一副了甲板上,就看到都曼已经站在海滩上,木兰花向他招手,道:「你去准备

一只筏子,系在我们的船边。」



  都曼答应著,从海边拖了一只筏子过来,涉著水,将筏子系在「兄弟姐妹号」的船舷上

,然後上了船,木兰花和他一起走进驾驶舱。



  「兄弟姐妹号」向著神秘的二三七岛驶去,那是一段极短的航程,当船驶

向那通向岛内

部的峡谷口,停下来时,穆秀珍和安妮也醒了。



  木兰花吩咐穆秀珍将防毒面具,和压缩氧气筒,全部取出来,为了小心起见,在未上岸

之前,他们四个人,便配戴了防毒设备。



  然後,穆秀珍带著那幅画,而安妮提著一具光谱分析仪,因为他们需要测定,在这二三

七岛上,导致死亡的,究竟是什麽毒气!



  她们登上了岸,走在沙滩上。



  看来这个岛实在和别的岛,绝没有什麽不同,峭壁高耸,在峭壁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

植物,也有许多海燕,在峭壁上筑巢。



  岛上几乎完全没有路,他们爬过了许多嵯峨的岩石,才到了那峡谷口子上,那峡谷只不

过十多尺宽,两边全是尖耸的峭壁。



  峡谷中也全是高低不平的石块,他们步履艰难地向前走著,走出了一两哩,安妮在一块

大石上,坐了下来,她想掀起防毒面具来。



  可是木兰花立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他们的防毒面具之中,有著小型的无线电对讲仪,是以她们虽然配戴著防毒面贝,仍然

可以像平常一样地讲话。



  木兰花一面伸手拽住安妮,一面说道:「你们看!」



  穆秀珍等人,全都循著木兰花所指著去。



  而当他们一起向前看去之际,他们都不禁呆住了!



  眼前的景色,是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他们看到了整片反射著一种绚丽无比的,鲜艳

的玫瑰红色彩!那种色彩,和那幅画中的著色是相同的。



  穆秀珍连忙展开了那幅昼来,对照著。



  大自然之中,真有那样绚丽的色彩,那真是奇迹。



  穆秀珍兴奋地叫了起来,道:「我们找到了,我们真的找到了!」



  木兰花道:「是的,我们找到了!」



                   





  这时,她凝视著那一片鲜艳的玫瑰红,那种色彩,看来好像是附在峭壁上,但是却又像

是在流动的,像是山谷中的空气,就是那种颜色。



  他们继续向前走著,由於看到了那种绚丽的色彩,安妮的精神大振,她也不再感到疲倦

了,他们一起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又走了半小时,她们攀上了一道十多丈高的断崖,整个山谷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在山

谷近东面峭壁处,是一个很大的湖。



  那湖的湖水,呈现一种异样的灰银色,闪耀著蓝光,几乎是静止不动的,而在山谷附近

,别说见不到飞鸟野兽,石上也是寸草不生!



  穆秀珍叫了起来,道:「天,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也难怪穆秀珍发出这样的问题的。



  因为,眼前的色彩,是如此之绚丽,那简直不是人间应有的色彩,简直华丽得要令人屏

住了气息,才能好好地去欣赏它。



  但是,在那种美丽的色彩之中,却又笼罩著一重死气,湖水是静止的,没有野兽,什麽

生物都没有!



  木兰花忽然道:「安妮,若著你的光谱反射仪,我相信,那光谱是水银的反射,是不是

?」



  安妮检查著仪器,道:「兰花姐,正是!」



  木兰花伸手指向前,道:「死亡之岛的谜揭开了,你们看,这个湖,它是蕴藏著极其丰

富的一个天然的水银湖!」



  都曼叫了起来:「天然的水银湖?」



  木兰花道:「是的,汞以液态存在,但在常温下,它会蒸发,水银蒸气大量积聚,会迎

合光线,反射出绚丽的色彩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壮丽景色!」



  安妮道:「水银的蒸气有毒吗?」



  「自然有毒!」木兰花说,「不但有毒,而且还是剧毒!吸进水银的蒸气之

後,血压会

变低,呼吸加速而不均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引致心脏麻痹窒息,这真是一个死亡之岛,

但是这巨大的水银湖床,如果开展起来,却也是惊人的财富!水银在工业上,有著广泛的用

途!」



  穆秀珍道:「那麽,如果我们不是呼吸著压缩氧气的话,早已中毒了?」



  「自然是,」木兰花转向都曼望去,「这就是为什麽那唯一的死里逃生的人,以为红色

的妖魔在勒他的颈了,那是吸进了少量水银蒸气的现象!」



  都曼由衷佩服地道:「兰花小姐,你的常识真丰富。」



  木兰花等四人,又向前走近去,木兰花自穆秀珍的手中,接过那幅图来,摊在地上。



  图是完全写实的,任何人在看到了图上那种奇异的色彩之际,都不会想到这一点,而当

那一幅画是一幅神秘的魔画!



  在画中,清楚地昼著那水银湖的位置,而那两百三十七个人,每一堆人站立的地方,也

都可以发现一块相当大的石头。



  穆秀珍和安妮已走过去,推开了其中的几块大石,大石下的洞穴中埋著木箱,他们四个

人,花了将近两小时,一共起出了四十只木箱来。



  可是,当他们打开那些木箱之後,他们都失望了,在木箱中的全是一箱一箱的纸币,有

的纸币,还是全新的。



  在多年以前,这些纸币,自然是一笔惊人之极的财富,但是经过了那麽多年之後,时易

世迁,这些纸币,早已变成废纸了!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兰花姐,我爹实在太老实了,他竟将所有的财富,都换成了钞

票!」



  木兰花也笑著,通:「这真是想不到的事,真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安妮苦笑著,通:「我们找到了这些废纸,还不要紧,可是岛上那麽多人,都要失望了

!」



                   





  都曼虽然难以在声音中掩饰他的失望,但是他还是道:「不要紧,没有了独眼曾保的控

制,我们的日子已经好得多了!」



  木兰花微笑著,道:「村民不会失望的,都曼,你没有看到,在你面前的,是那麽大的

一个水银湖床,你可以明发现人的资格,向政府申请开采权,然後,召集资本,我想,你在

短时期内,就可以收集大量的资本,每一个岛上的人,也可以靠他们的努力,赚取合理的工

资!」



  都曼呆呆地听著,木兰花话还没讲完,他已激动地握住了木兰花的手,用力地摇著,他

甚至因为激动,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木兰花她们,实在有点舍不得离去,但是他们的压缩氧气,却已耗去了一大半,他们不

得不离开了景色美丽得如同神话境地般的山谷。



  他们来到了岸边,才除下了防毒面具,水银蒸气相当重,那地方又恰好是一个山谷,是

以并不会随风飘散,只是聚集在山谷中。



  都曼和她们依依不舍地挥著手。



  当「兄弟姐妹号」渐渐驶远时,都曼也划著筏子回去了。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

进了驾驶舱中。木兰花笑道:「好,谁最爱讲话的,就将经过情形向高翔报告一遍!」



  安妮望著穆秀珍,但是,出乎意料之外地,穆秀珍竟摇了摇头,道:「安妮,你怎麽啦

,自然该让兰花姐和高翔多说点话!」



  安妮笑了起来,道:「是啦,我竟想不到这一点!」



  木兰花也被她们两人逗得笑了起来,她在无线电通讯仪前坐了下来。



  「兄弟姐妹号」在向前驶著,「二三七岛」也渐渐看不见了,海面一片碧蓝,平静无比

。



  穆秀珍和安妮的心情,也极其轻松,她们一起到了甲板上,不由自主放声唱起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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